學達書庫 > 公孫夢 > 紫星紅梅 | 上頁 下頁 |
九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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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遠昌忙道:「蓮英,別逗少俠,我們本是說些閒話而已,當不得真的!」 王蓮英道:「當今皇上如此殘暴,稍有仁義之心,也該……」 白遠昌瞪了她一眼,道:「該用晚膳啦,回房裡去,痛痛快快喝兩杯!」 白豔紅笑道:「只顧說閒話,我都忘了,少俠餓了吧,真是對不住!」 東野焜道:「不餓不餓,小姐別客氣。」 白遠昌道:「你我一見如故,從今日起以叔侄相稱,你與豔紅、蓮英兄妹相稱如何?」 白豔紅道:「爹,這不委屈少俠了麼?」 東野焜被說得不好意思,見人家真心對他,也頗受感動,便答應下來。 進了客室,白豔紅吩咐丫環上席,三四個僕役穿梭般一會兒就擺滿了一桌子,碟碟菜肴都堪色香味俱全。賓主杯觥交錯,十分歡娛融洽,東野焜不再拘束。 白豔紅待他親切和藹,不由使他想起淩曉玉。兩位姑娘牡丹芍藥,各具秀色。 淩曉玉親切中帶著幾分矜持,令人有不敢高攀之想。白豔紅和藹嬌媚,更平易近人,他在她面前也更隨便些、自在些。還因為淩曉玉還有幾分威嚴,舉止端莊又不苟言笑,似乎不易親近。 酒過三巡,白豔紅命人取來琵琶,輕抒歌喉,唱了曲元代散曲。《殿前歡》,詞名《觀音山眠松》,是寫一株老松樹的。 「老蒼龍, 避乖高臥此山中。 歲寒心不肯為梁棟, 翠藤蜿俯仰相從。 秦皇舊日封, 靖節何年種? 丁固當時夢。 半溪明月, 一枕清風。」 她的嗓音珠圓玉潤,婉轉動聽,把東野焜聽得入迷,不禁忘情喝彩,可他卻不懂詞意,便道:「賢妹唱得人心醉,只是不懂含意。」 白遠昌道:「此小曲乃元代徐再思所作,這位徐先生以蒼龍比作松樹,說老松避世亂隱居在山,這就是詩中的『避乖』,老松不願做世間的棟樑之材,卻寧願讓翠藤纏繞己身。想當年秦始皇曾封松樹為『五大夫』,陶淵明號靖節,也曾栽種過松樹,三國時吳國人丁固,夢見松樹長在他肚腹上,醒後高興地對人說:『松字十八公也,後十八歲,吾其為公乎!』果然,後來他做了大官。以上種種,說明松樹之不凡。然而老松寧願與清風明月作伴,也不願到世間去為官為相,同流合污。賢侄,不瞞你說,老夫最愛這首小曲,此曲明我心志也!」 東野焜似懂非懂,也不糾纏,請白豔紅再唱一曲,他喜愛她甜美的歌聲。 白豔紅一笑,輕抒玉腕彈起琵琶,唱道: 「人生愁恨何能免? 銷魂獨我情何限? 故國夢重歸, 覺來雙淚垂! 高樓誰與上? 長記秋晴望, 往事已在空, 還如一夢中!」 音調悽愴,迴腸盪氣,無限惆悵,聽來令人歔欷,淚濕眼眶,東野焜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。 東野焜純是被「情」所動,並不知此詞是南唐後主所作,充滿了亡國後的極度悲傷與悔恨之情。他對詩詞文章的瞭解不多,那是趙鶴教的,跟了老和尚之後,只有本金剛經讓他讀,說是于練功有益,所以知之有限。 他偷眼去瞟白遠昌、王蓮英,吃驚地發現他們在無聲飲泣比自己還要動情。又去看白豔紅,她只是緊皺雙眉、神情嚴肅而已,不禁有些奇怪,但不好動問,只能靜靜坐著。 稍停,白遠昌拭去老淚,勉強一笑:「喝多了,喝多了,聽個曲兒也動情,倒讓賢侄見笑了,來來來,喝酒喝酒!」 東野焜道:「豔紅妹唱得聲情並茂,小侄也動了情,情不自禁就有了淚水。」 王蓮英埋怨道:「姐姐也真是的,好端端的吃飯,卻把人唱得好心酸!」 白豔紅道:「是姐姐不好,認罰吧!」說著端起小杯一飲而盡。 東野焜道:「妹妹之情寄於音律,流露真情有什麼不該?這酒罰得冤枉!」 王蓮英一皺鼻子:「咦,你還幫她說話?那就罰你三杯!」 不由分說,逼他喝一杯倒一杯,連喝三杯,東野焜喝得滿面赤紅。 這一鬧,悲傷之氣頓消,大家重又說說笑笑,快活起來。 飯罷,擺上香茗,東野焜見天已黑,想起要到慈恩寺前見馮二狗,便起身告辭。無奈兩位佳人說什麼也不准走,只好坐下喝茶,又過了半個時辰,他才得以離開。 那王蓮英還發了脾氣,嗔道:「你怎麼三番兩次說走,可是我們這些人還及不上那只狗?在你心目中,他重要得多?」 東野焜苦笑道:「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,愚兄與他相約在先,不能失信呀!」 白遠昌道:「賢侄既與人約好,自然該去,明日與他們一塊來如何?」 東野焜大喜:「如此甚好,小侄一準帶他們來,決不失信!」 三人送他到門口,這才依依惜別。 東野焜興沖沖到了慈恩寺廣場,邊走邊找馮二狗,冷不防馮二狗卻從身後叫他,道:「哎喲,小兄弟,叫我二狗好等……咦,你去哪裡喝酒來?也不叫我二狗一聲?」 「在一個相識人家,怎好叫你?」 「走走走,沈爺和牛安在家等著呢。」 「誰的家,你的麼?」 「沈老的家,就在這附近。」 兩人往西走,走了百十丈,進了怡和巷,有座小小的四合院,便是沈志武的家。 眾人在客室就座,相互寒暄。 牛安瞪大了眼看著東野焜道:「黃鼠精說你小哥兒跑得比風還快,救了他的鼠命。」 東野焜道:「人哪有風快,他亂說!」 牛安道:「我就說不信嘛,這老鼠精的話十句中有八句是老虎吃天,不著邊際!」 馮二狗笑道:「你老弟是屬蠟燭的,不點不明,這世上輕功高過我二狗的,不能說沒有,只是不會太多,但你老弟比我快,不像什麼?這牛安是老鼠看天,少見識!」 沈志武笑道:「你兩兄弟不鬥口就過不了日子麼?也不怕叫東野少俠見笑!」 馮二狗道:「說正經的吧,這京師只怕呆不下去了,應天華那夥人要迫我入夥,再給他們找到,只怕溜不掉……」 話未完,東野焜忽然指了指房頂上,接著就聽有人冷笑道:「你本不該溜的,要溜也溜不掉,大爺們早已布下天羅地網,諒你插翅也飛不出京師去,還是乖乖出來跟爺們走吧!」 馮二狗大驚:「糟啦,說曹操曹操到,快跑!」說完「撲」一聲吹熄了燈,一把拉開門,只見天井裡站著四個人影,又只好返回。 沈志武道:「沒出息的東西!慌什麼?把燈點上,讓老夫瞧瞧,是誰如此霸道!」 牛安當即取出引火的淬兒往牆上一擦,點亮了油燈和五隻蠟燭,照得室內明亮如晝。 沈志武徑直來到門口,道:「各位夤夜光臨寒舍,有何見教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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