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公孫夢 > 紫星紅梅 | 上頁 下頁
一〇


  虯髯漢大怒,喝道:「放肆!竟敢……」

  忽聞馬車裡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:「鄭爺,且慢,讓他們通名!」

  鄭爺應了聲:「是!」遂對盜首喝道:「聽見了麼?我家小姐讓你報上名來!」

  這樣一位弱不禁風、千嬌百媚的麗人,居然面對強人不驚不怕,豈不咄咄怪事?

  就連這夥強人也感到意外,怔怔站立答不出話。

  「喂,強盜頭兒,報上名來!」小姐親自問詢,聲音如黃鶯兒打鳴,動聽極了。

  強盜頭兒清醒過來,喜滋滋前來兩步,用軟膩膩的聲音、拿腔捏調回道:「小姐,何須問大爺姓名,你只要跟大爺走,兩好成一雙,還怕不會知曉麼?大爺……」

  車裡冷冰冰的聲音叱道:「少廢話,快報上姓名,免得誤了你的性命!」

  秦玉雄無心多想這句話的份量,此時不出頭,更待何時?

  正欲飛身而下,卻聽那強盜說道:「喲呵,小姐你還敢嚇唬大爺?大爺不報姓名是怕嚇壞了你,既然你三番五次詢問,大爺就告訴你吧!大爺姓立早章,大名玉春,人稱五毒色鶚,這江湖上有誰不知章爺威名?章爺平生就喜歡長得俏的娘們,只要碰上,沒有弄不到手的,不信就問問你這四個保鏢。」

  這「五毒色鶚」的名號一報出,那虯髯漢等四人果然大驚失色,虯髯漢隨即身形一晃,躍回馬車前,不知與車內小姐說些什麼。

  在雁湖時,秦玉雄曾聽師傅說過天下黑白兩道最負盛名的人物,這五毒色鶚章玉春就是其中之一。

  對此人,師傅曾說:「五毒色鶚是近十年荼毒江湖的大魔頭,出身來歷不詳,據說年齡不大,頂多三十四五歲,一身功夫極為不凡,又善使毒,令人防不勝防。出道以來,罕逢敵手。此人貪杯好色,殺人無算,心狠手辣。正道英雄欲將其除去,但只要找到他的,往往有去無回,再無影蹤,也不知是死是活。這傢伙生性殘忍,被他生俘的對手,都要受盡折磨而死,決不讓其痛快了結。聽說他還降伏了一些地方的幫會,以便到處藏身。他常以彩巾蒙面,見過他真面目的人不多,是以江湖上流傳的關於他的形貌,多有出入。章賊使一隻二人奪,表面看是一支三尺五的短鐵棍,實則棍中藏刀,常在交手中出其不意抽刀傷人。至於他使毒的本領就不必說了,或以迷魂沙襲人,或以毒香毒粉暗算,花樣百出。今後你行走江湖要是碰上他,萬萬不能掉以輕心,若能伺機將其除去,不啻為江湖除一大害,徒兒的聲名必將一飛沖天,名震遐邇!」

  師傅的話,記憶猶新,沒想到下山後第一個對手就是他,真乃天意。於是大喝一聲,一個縱躍掠出五丈,落到章玉春身前不遠處。

  章玉春一驚,退後了兩步,把秦玉雄上下一打量,是個相貌俊秀的公子哥兒,不禁冷笑一聲:「你是何人,敢出頭架梁?」

  秦玉雄傲慢地揚聲道:「大爺風火刀王秦玉雄,你五毒色鶚章玉春一向作惡多端,今日碰到公子爺,便是你受報應之時!」

  章玉春一聽,呵呵笑道:「臭小子你想蒙誰?江湖上誰不知曉風火刀王趙鶴的大名,你小子竟敢冒趙老爺子的綽號唬人,真讓大爺笑掉了牙,還不快些滾開,大爺沒空和你磨牙!」

  秦玉雄一心要把自己的來歷說給馬車上的人聽,所以不急著動手,大聲道:「公子爺就是風火刀王的傳人,不但承繼了師傅的武功,也承繼了他老人家的綽號,不信你就動手瞧瞧,公子爺就以風火刀法要你的命!」

  章玉春聽他這麼說,不禁有些吃驚,反問道:「你真是風火刀王的嫡傳弟子?」

  秦玉雄左手抓住掛在腰間的刀鞘一抖,腰刀從鞘中跳出,右手一伸握住,道:「是真是假你一試便知,亮出你的兵刃來!」

  章玉春暗自鎮定,喝道:「小子你休狂,章大爺豈會怕了你!」說著從腰上解下條軟鞭。

  秦玉雄出手就是一刀,刀尖指向對方咽喉。

  章玉春身形一矮,軟鞭掃向秦玉雄腰肋。

  秦玉雄這一刀本是虛招,在對方矮身之際改刺為削,手臂一縮,斜著砍對方脖頸,又狠又快。章玉春只得撤招換式,身子橫移三尺避過。但風火刀法如風一般快,似火一般灼人,他剛移換位置,眼前寒光一閃,刀尖已遞到胸前,嚇得大叫一聲拼命含胸收腹,右手一抖以軟鞭纏擊刀身,又沒料到指向心窩的刀尖突然一偏砍他左腕,眨眼間手腕一麻,軟鞭墜地,驚得他匆忙中低頭一瞧,左手腕連同軟鞭已掉落地上,只剩一節光禿禿的臂肘,嚇得慘叫一聲昏了過去,直挺挺倒在地上。

  秦五雄伸手點他穴道止血,心中那份得意不禁形諸於色,大聲吆喝道:「章玉春,你服了麼?」可那傢伙還未醒來,自然回答不出。再看其同夥,一個個四散逃躥,沒人再敢較量。

  試想,三招就把江湖上令人聞名色變的五毒色鶚傷在刀下,足見風火刀法之高明,看來要做天下第一刀、武林第一人也並非難事。

  他躊躇自滿地對著馬車朗聲道:「請教小姐,這萬惡淫賊已受擒,小姐要如何處置?」

  他不和近在身前的虯髯漢說話,卻去巴結小姐,用心自是明瞭,意在攀交。

  只聽車廂裡發出一陣嬌笑,一個脆生生的嗓音說道:「秦少俠,你以為傷在刀上的果真是五毒色鶚章玉春麼?待他醒來你問問看!」略一頓,招呼道:「鄭爺,我們走吧!」

  虯髯客答聲:「是!」接著與三個夥伴笑了起來,也不睬秦玉雄,邁開大步隨車而去。

  秦玉雄大惱,一把將章玉春從地上提了起來,見他睜開了眼,便惡狠狠吼道:「你是什麼人,從實招來,若敢矇騙大爺,一刀結果了你,快說說你究竟是不是章玉春?」

  「我說我說,求大爺饒小的一命,小的姓章,名……」

  「什麼?你還敢說你是章玉春?」

  「不是不是,小的真姓章,名家寶,是杭州九龍幫的香主……」

  「呀,原來是個冒牌貨,你為何要冒名?」

  「只因小的看上了馬車裡那位小姐,故冒名打劫,章玉春章爺名頭大,可以嚇唬保鏢……」秦玉雄氣得火冒三丈,這小子害得自己在小姐面前丟醜,成了笑話,叫自己一張臉往哪兒擱,於是殺心頓起,正要搠他一刀,轉念又想,殺這樣的人無益,他既是幫派中人,不如借他一張嘴在當地揚揚名。

  章家寶見他鐵青著臉,嚇得連聲求饒。

  秦玉雄恨恨道:「今日大爺就饒了你,下次大爺再到杭州府,你得小心侍候!」

  「是是是,小的不敢忘記大爺不殺之恩,只要大爺光臨,小的定效犬馬之勞!」

  回城路上,懊惱不已,滿以為今日一舉成名,除掉大淫賊,哪知卻被一個下三濫戲弄,在佳人面前出醜,該把那小子宰了的!

  進了旅舍,越想越惱,再無心思玩耍,便結了帳離開,往京城趕去。出了北門,他放馬急行,還未走二十裡地,就聽身後有人大呼小叫,似在喚他的名字,便勒馬回身。

  只見有二十多騎趕了上來,叫的就是他的名兒。

  打頭的是個三十七八歲的大漢,人未到就吼道:「你小子就是秦玉雄麼?」

  秦玉雄不知來意,但對方口氣不善,便大喝道:「不錯,大爺就是風火刀王,你小子出口不遜,慌慌張張趕來找死麼?」

  大漢勒住馬,喝道:「放肆,大爺問你,我九龍幫與你並無過節,你為何斷我香主章家寶一臂,今日留下一條臂膀再走!」

  「啊,原來是九龍幫的少醜,大爺刀下留情,未取他性命,你們非但不謝,還敢來問罪!你是何人,報上名兒來!」

  「大爺九龍幫二幫主辛志彪。九龍幫在杭州府無人不曉,你小子吃了豹子膽,敢來虎口邊捋須,今日不將你捉回治罪,九龍幫還能在杭州府叫字型大小麼?」

  略頓,向手下喝道:「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下!」

  眾嘍羅發一聲喊,紛紛從馬上躍下,拔出兵刃,向秦玉雄圍了起來。

  秦玉雄毫不畏懼,伸手在馬背上輕輕一按,一個身子穩穩當當飄下馬來。

  此時,來路上鑾鈴響處,灰霧中駛來一輛華貴馬車,幫眾中有人叫道:「就是那車、就是那車,那妞兒就在車上!」

  辛志彪手一揮:「截住!」

  十來個幫眾一字排開,攔住馬車去路。

  轅座上趕車的老頭把車一停,回頭道:「小姐,有一夥人攔路。」

  小姐答道:「瞧瞧是什麼來路!」

  馬車後轉出四騎,正是虯髯漢等四人。

  秦玉雄心想,這般巧,又碰上了,莫非真是有緣不成,今日非和她搭上腔不可。

  只聽虯髯漢喝道:「你們是什麼人?竟敢在大路上攔截,意欲何為?」

  秦玉雄道:「這人是九龍幫的二幫主,替那個冒名章玉春的傢伙報仇,請各位自管上路,由在下把他們打發了!」

  虯髯漢道:「原來如此,是九龍幫的人。」

  他旁邊一個壯漢喝道:「你們既是杭州府的九龍幫,莫非瞎了眼睛,連馬車上的徽號都認不出來麼?」

  這話引起了辛志彪等人的注意,齊把目光朝兩側車身看去,這一看,驚呼出聲。

  「啊喲,紫星紅梅!」

  辛志彪為看得真切些,又走過幾步定睛望去,驚得叫道:「啊呀,果真是,一點不假!」

  秦玉雄大奇,也斜走兩步看去,只見車廂中間,畫有一面灰色盾牌,盾牌中間繪有一顆紫星,由一支紅梅托著。這大概就是紫星紅梅,一個徽號而已,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?

  而辛志彪卻不同了,只見他面色灰敗,竟然朝著馬車「撲通」一聲跪了下來,那些幫眾見狀,一個個趕忙跟著跪下。這使秦玉雄大吃一驚,先前還氣勢洶洶的樣兒,怎麼突然就像爛柿子上船,都成了軟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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