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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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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那一襲月白色的袈裟,早已變成褚黑之色,且泛出油膩膩的亮光。 此刻,那兩個青衣大漢,正自一面回頭看著梅雪樓,且一面竊竊私語。 梅雪樓疑心大起,以本門心法「千里攝音」,靜聽兩人交談。 此種至高心法,不啻佛道兩家的「天耳通」,況梅雪樓自遵母親之命,以本門心法將體內元氣導人正軌後,功力陡增,自是一字不遺,聽得清清楚楚。 其中一個大漢道:「家主硬說此人即是『鬼府』之徒梅雪樓,小弟倒真有點懷疑,看家主對這小子忌憚之態,好像這小子真有一身絕技似的。李兄,你看此人會是身懷絕技之人?」 另一個青衣大漢道:「那也說不定,據說武功已臻化境之人,能英華內斂,不著皮相,根本莫測高深。家主既然認為可疑,自有他的見地,不過以家主那等曠世高手,怎地也怕……」 他說到這裡,生怕被別人聽到似的,連忙四下打量一番,續道:「據說,今年端午節之武林盟主選拔大會,家主勢在必得,但他忌憚四個年輕人,一個是六大門派共同培植的少年人,一個是『妖庵』的傳人,一個是『魔寺』的傳人,另一個就是『鬼府、神宮』師兄弟共同培植的門人梅雪樓,去年武林中傳說此人已死在『天目老人』掌下,言之鑿鑿,但家主不大相信,因為如果梅雪樓確如傳說,死在『天目老人』掌下,『鬼府』、『神宮』主人焉能甘休,如此看來,家主的猜測可能沒錯,不過……」 另一個大漢道:「不過怎的?」 那個大漢續道:「據說有意參加此番選拔之人,不下數十人之多,即連『三大書生』也躍躍欲試,本來當年幾個高人認為英雄出少年,乃規定以二十五歲少年男子為限,但因最近各派聯名請求修改至三十五歲為限,而且女子也可以參加,同時因時日倉促,已改為九月重陽舉行選拔。」 他微微一頓,喝了一口酒,續道:「據說家主真正所忌憚的僅有三人,那就是『鬼府』傳人梅雪樓、『妖庵』傳人于得水,以及『六大門派』共同傳人雍懷玉,而在這三人之中,更以梅雪樓為最。」 另一個大漢接道:「此番家主訂於三月三日召集燕子磯賞花大會,遍發武林帖,到底是宗旨何在?」 那個大漢似乎故意賣弄見聞廣博,消息靈通,道:「據說是旨在試探各派競選人的根底,以便預為安排,但又有人說……」 此人說至此處,面色一凜,戛然收住,道:「小弟說得太多了,請李兄原諒,家主的脾氣你是知道的,若一旦傳人他的耳中,小弟這條命可就完了,李兄千萬要守密,好在我們今天的任務僅是個眼線,看他落在哪家客棧就行了。」 兩人談話於焉停止,低頭大吃大喝起來。 按「毒玫瑰」成筠的武功,在武林中已非泛泛,但是相距兩個青衣大漢三丈多遠,且對方聲音極低,自是無法聽到,但她乃是水晶心肝,一看梅雪樓的神態,已知他是在傾聽,所以也未打岔。 梅雪樓聽畢,不由劍眉微蹙,忖道:「這兩個青衣大漢的家主,既然連『魔寺』傳人岳塹兄及『三大書生』等人都未看在跟內,其武功造詣可以概見,但此人是何門派卻從未聽說過……」 驀地—— 那個邋遢和尚自砂鍋中挾起一個鹵蛋,放人血盆大口之中,一邊又搖頭晃腦地道:「嗯,真的假不了,假的真不了,如假包換!」 一伸脖子,將鹵蛋囫圇吞了下去,道:「『混沌乾坤一口包,既無骨頭又無毛,老僧帶爾西天去,免在人間受一刀。』唔!這十錦砂鍋之中,雖是山珍海味,無所不容,但老僧獨愛這兩個小蛋蛋子。」說畢,又挾起一個鹵蛋放入口中。 梅雪樓聳聳肩,對成筠來了個會意的微哂,忖道:「世上酒肉和尚屢見不鮮,出家人有幾個不是釋迦的罪人叛徒?就以數百年來名震武林的少林掌門人來說,就卑劣得令人難以置信,這邋遢和尚雖然犯了清規,卻坦直幽默得可愛,這種頗含禪機的歪詩,雖屬自我解嘲,卻是酒肉和尚中的佼佼者。」 而且,這邋遢和尚,樣子雖是不雅,又髒又臭,卻是一口京片子,口音十分悅耳好聽。 梅雪樓到底是聰明之人,一聽邋遢和尚的「兩個小蛋蛋子」這句話,就不由心中一動。 突然,「辣手無鹽」柳遇春死羊眼朝邋遢和尚一翻,道:「就憑這份德性還暗中罵人,真是混帳!」 邋遢和尚又挾起一塊肥肉,在鼻上聞了一下,「叭」的一聲,一下子摔在地上,喃喃地道:「怎地十錦砂鍋裡還有豬嘴,就這兩片嘴唇子,就能做個大拼盤,真是倒人的胃口!」 因「辣手無鹽」的亡夫乃是北京人,她自是聽慣了京話,這一句「小蛋蛋子」焉能瞞得了她,立即針鋒相對。 哪知道邋遢和尚連頭也沒抬一下,就反唇相譏,說真格的,「辣手無鹽」那兩片奇厚而微翻的大嘴唇子,的確令人不敢領教。 梅雪樓初出道不久,對武林奇人知之甚少,立即以手指蘸茶,在桌子上寫了「他是誰」三個字。 成筠微微一笑,立即也以手指蘸茶,在桌上寫了「八月仲秋」四個字。 梅雪樓不由一愕,不知這四字代表何意,但成筠也不暇說明,側目又向邋遢和尚望去。 驀地—— 一陣轆轆車馬及鈴聲,自大街一端動地而來,因街上是石板鋪路,且車輪似乎又是鐵鑄的,所以聲音非常之大。 梅雪樓和成筠兩人,同時向窗外望去,只見一輛雙馬巨型碧油車,揚塵疾馳而來。 路人紛紛走避,且臉上神色既非驚羨,又非虔敬,令人無法捉摸。 而且酒店中,樓上樓下,一陣騷動,上下人等紛紛趕到大門之外,躬身迎接。 這輛巨型碧油轎車的黑色貢緞轎衣之上,繡著「金陵十釵」四個瘦金體大字,流蘇絢麗,耀目生輝,轎頂四角上顫巍巍地兀立四隻彩鳳,栩栩如生,車門處錦帷低垂,不知轎車中何許人也。 但顧名思義,定是高官大佬之內眷千金,則屬不容置疑之事,反之,誰有恁大氣派。 車轅上坐著一個青衣大漢,一抖手中長鞭,「叭」的一聲脆響,馬車戛然而止,兩匹高頭大馬,前蹄一懸,「唏聿聿」一陣長嘶,才穩住轎車前沖之勢,恰巧停在這「金陵酒家」之前。 梅雪樓茫然地看了成筠一眼,只見她也是一臉惘然神色,顯然她也不知所謂「金陵十釵」的來歷。 驀地—— 又是一陣「隆隆」之聲,山響而來,只見金、銀、紅、橙、黃、綠、青、藍、紫幾輛同樣巨型碧油轎車絡繹而來,在一陣鞭聲馬嘶之中,分停在「金陵酒家」大門之外大街兩邊。 車轅上禦車大漢的衣裝顏色,皆與轎衣相同,即連長鞭的顏色也不例外,端的氣派不俗。 其餘車轅上的大漢,皆都端坐不動,只有金色轎車上的金衣大漢躍下車轅,大馬金刀地走向大門,傲然地向大門兩旁躬身迎接的十余人中一個四旬老人道:「『金陵十釵』玉駕光臨,已經清座了嗎?」 那老人訕然一笑道:「張爺,很抱歉,小老兒實在有所不便。」 金衣大漢臉色一變,道:「好,我自己去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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