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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肖勁秋傻了眼:「唉呀,為何不信呢?」

  荀雲娘冷笑道:「你不過在場看到當時情形而已,休想哄騙我們。」

  甘蕊道:「不信有許多理由,你要是幫了我們,今早為何一見我們就逃,而且還罵我們是女煞星,說,這是對朋友的誠意嗎?」

  肖勁秋沒詞了,他愁眉苦臉歎道:「唉,我這是啞巴伸冤,有口難辯哪!」

  荀雲娘道:「休要做那怪模樣,你不是啞巴,也沒冤枉你,你不能自圓其說,怪誰?」

  「說是能說,只是……」

  「只是什麼?別吞吞吐吐的!」甘蕊喝道。

  「我要是全說了,二位可不能翻臉不認人!」

  二女又對了個眼色,相互微微點頭。

  荀雲娘道:「只要說實話,可不許哄人。」

  甘蕊加上一句:「當心割了舌頭!」

  肖勁秋心想,不說脫不了身,要是說了興許能勸勸她們,只好試試看了,要是不成,再溜之大吉吧。

  「二位師從公良前輩,公良前輩雖說號稱混世魔君,與蛇心羽士蔔剛、矮怪長孫榮、毒血趾班大為並列被江湖稱為四大霸主,但公良前輩與那三個魔頭不同,不像他們那樣濫殺無辜,血債累累。公良前輩當然也有過火行為,做下些不該的事,但人孰能無過?況且到了晚年,他老人家雖未出家,但也皈依佛門,成了在家修行的居士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頓了頓,看看二女臉色,不知該不該再說下去。

  二女聽得入神,並有幾分驚奇。

  雲娘說:「看不出,你知道得不少呀!」

  甘蕊道:「說下去說下去,幹嗎停了?」

  肖勁秋見她倆氣色好轉,放下了一半心,繼續說道:「現在說到二位姐姐頭上了,姐姐們出自公良前輩門下又有什麼錯?二位從小被公良前輩收養,也是身不由己呀!再說師傅的作為又與徒弟何干?縱使師傅十惡不赦,只要做徒弟的分得清善惡是非,不去為非作歹妄造殺孽,能說徒第也是罪人嗎?可歎世人黑白不分,師傅的罪名做徒第的也得分擔,就象身上打了戳印似的,永遠洗刷不掉!可是名門大派的情形又如何呢?如果出了一些玷污師門的敗類,能說他們的師傅不好?那個派是邪派嗎?雖然不能,世人也不會這樣看。就因為是名門大派,有了瑕疵也不掩其光輝。而對非名門大派出身的武林人,就不那麼寬容了,只要一步走錯,就被斥為邪道,這自然是不公平的。竊以為,不管山自何種門振,當以其言行為准。任何人有了獸行,都該予以承認。古人雲:『不以愛習匿善』,說的就是這個意思。可惜,二位姐姐因出自公良前輩門下,就無端受到非議,處處遭到白道俠士的冷眼。而更可恨的是,竟有這樣的蠢驢,錯把黃金當瓦釜,辜負了二位姐姐的一片情意,正是『珊瑚秋上千行淚,不是思君是恨君。』二位怨恨之餘,自暴自棄,雖不深陷於黑道,但卻專與白道作對,因而播下了惡名。那些垂涎二位美色的黑道梟雄。因遭到二位姐姐的惡懲,便到處傳播流言,盡往二位姐姐身上潑污水,使二位姐姐蒙塵受冤,激得二位姐姐出手更辣,如此迴圈反復,以至江湖人都以為二位姐姐是女煞星是妖女,二位姐姐也就我行我素,動輒與人交手……」

  他這裡只顧說,也未去看看二女此時的神情,直到聽見抽泣聲,左右一瞟眼,才發覺二女涕淚交流,眼淚汪汪,嚇得一下子住了口。

  荀雲娘用一方紫綢手絹擦乾了淚,冷聲問道:「你怎麼不說,說夠了嗎?」

  甘蕊深吸了口氣道:「師姐,這都是過去的事了,我姊妹真傻,還被這小子說動了情。我早說他伶牙利齒,很會討女子歡心,定然是個騙子,我看還是把舌頭割了吧,免得世間許多好女子受他的騙。」

  雲娘道:「師妹說得是,割了這條騙人的舌頭,就能少一些女子上當,這可是功德無量的事!」

  肖勁秋做出苦相,道:「我這舌頭又圓又薄,紅通通,嫩生生,巧如簧,甜如糖,割了豈不可惜?二位姐姐也捨不得的。」

  他早把「姑奶奶」的稱呼換成「二位姐姐」,二女聽了似乎很受用,也未提出異議。

  因此,他猜測二女對他已沒了敵意。

  荀雲娘笑道:「你怎知我們捨不得?這樣吧,你的話還沒說完,繼續說下去,假使說得我姊妹愛聽,那就把舌頭留著,要是說得我們生氣,那就只好對不住啦,你那紅通通、嫩生生的巧舌,只能割下去喂狗了。」

  肖勁秋道:「好,好,我往下說,包管二位姐姐愛聽。竊以為,二位姐姐年華並未逝去,一切均可以從頭開始,不去理睬世人的閒言碎語,只要改行正道,是非公道自在人心……」

  甘蕊厲聲道:「且慢,你是要我們去巴結那些名門正派的偽君子嗎?」

  「不是不是,各行其是,又何必巴結誰?」

  荀雲娘道:「你剛才說什麼年華未逝,我讓你聽聽這句詞:『願春暫留,春歸如過翼,一去無跡』這意思你總該懂吧!」

  「這是宋人周邦彥的句子,意思是想把春留住,然春像飛走的鳥兒歸去了,從此一去無蹤跡。姐姐想說年華不再,這未免……」

  雲娘道:「我姊妹正是這種情形,可你卻說什麼『年華未逝』來哄我們。我們明明是芳華已逝,又背惡名,你還偏要說些好聽的來氣人,我看還是把舌頭割了的好!」

  肖勁秋一時找不出話來答,只把兩眼朝天,一個勁動心思。

  他想:勸人從善,功德無量,況二女良心未泯,不妨再費些口舌。

  甘蕊道:「沒話說了吧?唉,好可惜的一條舌頭哇,看來只配喂狗啦!」

  肖勁秋已有了詞,道:「別忙別忙,我也念兩句詩給二位姐姐:『芳菲歇去何須恨,夏木蔭蔭正可人』,如何,該中意了吧?」

  他念的是宋人秦觀的詞,意思是花謝了何必惋惜,茂盛的樹木不正討人歡喜嗎?以此勸慰二女,花樣年華雖過,可現在正是人生中的夏天,不正和綠蔭樹一樣惹人愛嗎?

  二女細細品味了—番詞意,悟出他的用心,不山粉臉一陣通紅,但心裡卻舒暢極了。

  雲娘佯嗔道:「他又來胡說取笑我姊妹,這條舌頭只能是割了。」

  肖勁秋嘻嘻一笑:「割不得割不得,割了舌頭,誰又把兩位姐姐愛聽的話說給姐姐聽呢?我看還是留著的好」

  荀雲娘、甘蕊相視一笑。

  雲娘道:「好,我們聽你的,但你說真話,昨夜當真是你救了我們?」

  「只是助了—臂之力。」

  「你用什麼暗器?你說是小石粒?」

  「是的,小石粒。」

  「這麼說來,你的武功造詣……令師究竟是誰?你可不要再哄人。」

  「不說師傅名號可以嗎?」

  甘蕊道:「不行,你不說,我們信不過。」

  荀雲娘面孔又是一沉,「說來說去你是信不過我們!你剛才說的全是假話……」

  「啊喲,冤枉冤枉,好好好,我說我說,說了以示小弟誠意,家師名號頑石老人……」

  「什麼?竟是他老人家?」二女人吃一驚。

  「下山時,家師不准小弟隨意提他老人家的名號,故此不到萬不得已就不說。」

  至此,二女已完全信服了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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