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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酒叟神色黯然地道:「武當前觀,變成一片焦土,玄天掌門已為保存武當二百年基業,身負重傷,唉!真是劫數。」

  宋岳呼的心頭大震,雙手緊握成拳,恨聲道:「好個紅燈教徒,竟敢如此張狂毒辣……叫我如何對得起玄妙道長在天之靈!」

  酒叟忙噓聲道:「老弟輕一點,唉!這也難怪老弟,智者千慮,必有一失,玄天老道長畏首畏尾,也該受些懲罰,不過不該死于紅燈教徒之手罷了!」

  說到這裡,語氣忽轉沉重,繼續道:「老哥哥有幾句話,不知該不該問?」

  「前輩但問不妨。」

  「以你功力智慧,做事絕不會愚蠢,明知以卵擊石,尚敢恃勇而出,是否有所依恃?」

  「不錯。」

  「如我酒鬼不糊塗,老弟之依恃必在各派秘譜之中?」

  宋嶽點點頭,想起目前首務之急,必須先求全八字「索隱」才能取得三才居士秘笈,同時也可以知道紅燈教主所得是哪一部,暗忖至此,不由憂心重重。

  只見酒叟又問道:「老弟今後行蹤何在?」

  「再訪其餘五大門派。」

  酒叟神色慎重地道:「我老哥哥傷勢一好,立刻兼程趕奔,想在這條路上迎住你,如今你我皆被紅燈教所阻,恰巧相遇,正好討論這件事,老弟剛才是否聽到紅燈教主所言?」

  宋岳劍眉含愁地點點頭。

  「故而目前如不快速爭取,將來更為麻煩。」酒叟臉色,一片沉重。

  「前輩有何良策?」

  酒叟神色轉為懇切,誠摯地道:「老弟如不見外,老頭子願分勞自任,我酒鬼與各派尚薄有交情,如此必能搶先一著,早日成功!」

  宋嶽一陣遲疑,似有難色。

  酒叟倏然不悅道:「老弟以為老頭子無法勝任?」

  宋嶽肅然道:「前輩誤會了,适才之言,正是宋嶽求之不得之事,但師門誓言,既無法……」

  酒叟臉色一松,搖搖手阻止他說下去,輕輕笑道:「老弟是恪于師門誓言,不能說出底細,怕我見怪?」

  宋嶽點點頭,只見酒叟神色肅穆,豪爽地道:「人之相交,貴於知心,我老頭子從不喜歡打聽別人底細,只問該做,能不能做,老弟受誓言約束,並非因不信而不告,我豈能怪你?」

  這番話說得宋岳心中大喜,忙握住酒叟雙手,道:「既然如此,宋嶽求之不得,但不知如何分配法?」

  「老弟行蹤暴露,紅燈教對這條路必較注意,而華山就在眼前,點蒼、昆倉,遠在關外,就事而論,我酒鬼比較容易闖,走敦煌古道,訪這三派,老弟不防遠避正鋒,到川中上青城、峨眉。」

  宋岳見其自任艱險,心中感動,但不表同意道:「前輩分配,有失公平,紅燈教雖羅網密佈,但我已習易容之術,足可履險如夷,何能使前輩赴危趨險!」

  酒叟微慍道:「我老頭子一條命是你救回來,未曾道謝,老弟怎倒客氣見外起來!」

  宋嶽知道以酒叟豪爽熱誠個性,多言反而不好,只得道:「既然如此,宋嶽只有遵命,我已與艾襲鳳與範紈闌有洞庭君山之約,將來會面地點,不妨也在君山。」

  酒叟點頭道:「好,就這樣辦,屆時我必帶三派秘譜抄本至君山與老弟相會。」

  兩人經過這一番細訴蟻語,天色已微現魚白,快近黎明。

  縱上岩頂,遊目向下一望,紅燈教主及一干教徒,不知在何時,早已走得無影無蹤。

  於是,宋嶽脫下那身偽裝,換上自己衣衫,背好兩柄長劍。酒叟也收好酒葫蘆,雙雙掠下驛道,酒叟緊握宋嶽雙手,懇摯地道:「老弟,在你計畫未成之前,要忍,臨別在即,老哥哥惟以此相贈!」

  宋嶽感動地點點頭,也道:「前輩,務請珍重!」

  說完話,心中激動得微微抖顫,臉上露出了真誠的依戀,晨風微拂,他不自覺地落下兩顆晶瑩淚珠!

  這不是悲傷,也並非高興,只是感情上激動,自然而然地流出來的眼淚。

  在這刹那,他想起了古代荊軻刺秦王的歷史,燕太子含淚相送荊軻于易水之濱的情形……

  雖然自己不是君王,酒叟不是荊軻,此行任務也非行刺,但以其此行之重要,及不顧生死利害以酬知己的態度,一離開他,心靈之中,好像缺少了什麼……

  想到這裡,宋嶽有些後悔這樣的決定,他想改變主意。

  但是,以酒叟的傲性,他肯嗎?

  假如二人同行,時間允許嗎?

  他微微怔呆地望著酒叟亂草似的白髮,心中波瀾起伏。

  眼淚代表了心聲。

  酒叟仿佛知道宋嶽在想什麼,慈祥地替他擦去面頰上的淚水,溫和地道:「年餘時間,眨眼即過,英雄豪傑,豈該效兒女之態。老弟,我走了!」

  語氣和穆而堅毅,「走」字出口,他已迅速轉過身軀,行雲流水般地向華山方向走去。

  因為酒叟口中雖這麼說,但是眼眶中也隱含了二泡淚水。

  人,是感情的動物,酒叟處此情景,焉能不激動?

  這雖然不是一訣永別,但這就是真正的友誼,患難之中茁壯的友誼啊!

  酒叟漸漸地遠去了!漸漸地,只能看到他身後大酒葫蘆的影子,宋岳平靜下激動的心波,望著長長的驛道,喃喃道:「……是的,我要忍,目前對有血海深仇的強敵要忍,對自己強烈的感情,何嘗不是要忍……」

  在這刹那,他仿佛摸到了人生……目光中恢復了堅毅的神色。

  於是,他也倏然轉身,迎著朝霧,走上驛道,取道川中。

  一到黑龍口,進了鎮集,宋嶽找了一家客棧,略為休息,為了稍為隱蔽行蹤,他購了一套新裝,重新易容,並買了一匹駿馬。

  晌午時刻,黑龍口小鎮,馳出一人一騎。馬上坐著一個臉色微黑,五官端正的少年豪客。

  此人正是易容後的宋嶽,微帶憂鬱的眼神,依舊露出懾人的威嚴,和英武堅毅之氣,只是肩上雙劍,柄上加了一圈皮套。

  為了要抄捷徑,縮短行程,出了黑龍口,他改走小道,過秦嶺山脈,取道青銅關,直奔大巴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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