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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


  這是真情的流露,人,男女之間有一見鍾情,男人與男人,又何嘗不會一見投楔呢?

  南宮鐵孤語畢,語重心長地道:「兄弟,不管你此去如何,愚兄謹祝你一路順風,馬到成功!」

  同時,取出一面三角旗,遞給雷一金道:「兄弟,此為『鐵旗門』最高令符,令符所到之處,即同愚兄親臨。」

  雷一金本待遜謝,但見到南宮鐵孤誠摯之情,溢於言表,連忙雙手接過,道:「便托大哥之福了。」

  說罷,偏身上馬,一揚手,掉轉馬頭飛奔而去,南宮鐵孤獨立溪畔,凝注著那乘消失於夜暗中的騎影,沉思片刻,立即作了決定,在夜暗中消失了。

  小白龍飛奔著,直朝白龍坡疾馳。現在,約莫正是三更時分。

  鞍上。

  雷一金微閉著眼睛,利用這一點有限的時間調息養神,他仍要按時去白龍坡,活在這個圈子裡,便無法避免這個圈子裡的生存方式,既然結下這個梁子,就一定必須要解決。

  馬兒不徐不緩地輕奔著,蹄聲脆亮的揚向壙野,傳出去蕩回來,蕩回來又傳出去,就這麼響著,響著,而目的地也一裡裡的接近了。

  轉過一個彎路,兩側是沉黝黝的荒原,而面前,則是一聲不響的數十名黑袍大漢默默佇立。

  幾十個黑袍人宛似幾十個來自九幽的魁影,他們靜靜地站在那裡,分佈于道路及路兩邊的田野間,他們是如此沉默與冥寂,又如此生硬與陰酷,像是多少年來他們便是站在那裡等待著什麼了。

  雷一金頗出意外的一怔,慢慢勒住了馬兒,他正端詳著眼前這個黑袍人的模樣,迅速地猜測他們的來路之際,背後,「颼」「颼」風響,又有十幾個同樣打扮的黑衣人包抄了上來。

  於是,雷一金對自己的疏忽粗失感到懊恨了,很顯明的,從後面包抄上來的這十幾個人極可能是一路上便跟蹤著自己——至少,是在自己與南宮大哥分手後的某個地方即已綴上自己了,這分明是一個早已佈置好了的口袋,一個陷阱,有如蟹鉗一樣合攏了來,而他自己,便恰好處在鉗口的中間。

  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,他打量著前後幾十名——約有五六十之多吧——黑袍人,突然間,他想起來了,「浮圖崗」的夥計可不就是這種穿著打扮嗎?黑巾黑袍黑靴?哈,「秦廣王」,齊永浩佈置得周密,確是夠得上天衣無縫了,一計不成,二計又生?

  雷一金咽了口唾沫,用手指頭輕敲在鞍端的「判官頭」

  上,現在,他發覺對方已在移動陣勢,將前後夾鉗的形式改為包圍了。

  這些人的動作與移行是輕快又急速的,沒有聲息,毫不吵雜,這就顯示他們的訓練有素和經驗老到。

  數約五六十名的黑袍人分佈成兩個圈圈,外層與內層,外層有四五十人之多,而內層只有十幾人,這種陣式,雷一金是第一次遇上,但他的聰明彌補了他經驗的不足,他明白,在這等陣式裡,內圍包圍者往往也就是功力較高的一批。

  現在,一切又靜止下來。

  內圍的十余名黑袍人——仔細點說,總共是十一人,面對著雷一金者,是個面色黝黑,濃眉大眼,神態威猛陰鶩的六旬老人,他蓄有一把黑鬍子,目光如炬,看上去,是一片黑中兩點寒星,更周身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使人壓窒的氣息。

  老人右側,是一個滿臉狠酷之色,鼻頭尖削的中年人,再過去是一個少了一目顴骨高聳的枯瘦角色,這人亦有一種先天具來的狼一樣的貪婪悍野的韻致流露。老人左邊,嗯,靠著位寬臉膛,血盆大口,滿臉銅錢大麻子的女人,這女人最特出的的方是一雙大腳上穿著兩隻鑲以金扣的草鞋,非但形容醜陋,而且奇特無比的醜陋,她旁邊另一個腰粗膀闊,頷下留著絡腮胡的大漢。就這樣,五個人面對著雷一金。

  雷一金回頭過去瞧了瞧,不禁啞然笑了。哈,一個缺了耳朵其黑如墨,死眉死眼仁兄,另一個卻其白如臘,同樣的也是死眉死眼,兩人一般的骨瘦如柴,有如兩根竹竿,而黑的那個穿黑袍,白的那個穿白袍,有似城隍廳的黑白無常。

  「黑白無常」的前面一點,是一個五官端正,白晰清秀的中年人物,這人雖然生得還像樣,但看上去卻老叫人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——他臉上毫無表情,肌肉僵硬,甚至連眼皮子都很少眨動,那張臉,簡直像是用白臘捏成的,這人手執一方白滲滲的「招魂幡」,幡旗隨風搖晃,就更顯出那種陰沉沉冷森森的味道了。

  另外三個人,樣子十分肖似,宛如像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,而且年紀全不大,至多二十三四歲,三個人俱是手握一式一樣的短柄月牙鏟,三張非常相似的面孔上都流露出冷木表情,活脫像三個專門抬慣了棺材的土工似的。

  十一個人便是這樣站在那裡,默默地將雷一金圍在中間,外層的四五十名他們的同伴,亦和他們一樣鴉雀無聲——但卻虎視眈眈。

  雷一金乾咳了一聲,首先打破沉默:「我道是誰?原來是『浮圖崗』的各位老大哥們,夜這麼深了,各位不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著,有女人的摟個女人,沒有女的抱個被窩卷,該多麼安閒自在,溫暖順心,卻怎的跑到這裡來一個個呆鳥似的喝著冷風?」

  「吠!」

  石破天驚的一聲大喝—那個面色漆黑的六旬老人發了話,他道:「雷一金,你這一套跟別人耍去,休在老夫面前賣弄你的口才!」

  雷一金籲了口氣,皮笑肉不笑道:「哦,這位老人家,我們雖說素昧平生,但睹人憶形,老人家你有十成便是『浮圖崗』的瓢把子『秦廣王』齊承浩了!他冷冷一哼,道:「算你尚有三分眼光,雷一金,你也風光夠了,你也一定明白老夫等人,為何在此苦苦等候於你的原因了?」

  雷一金閑閑淡淡地道:「什麼原因?」

  齊承浩勃然大怒:「好小輩,還想假癡假呆,跟老夫裝聾作啞?」

  雷一金舔舔唇,平靜地道:「讓我放聰明點,想想看——哦,可是為了沒有毒死我,而你手下那批飯桶又被我收拾了是不是?」

  「囂張!」

  雷一金微微一笑,道:「是他們先招惹我,老人家,不是我先招惹他們,所以嘛,這件事我沒有錯,怪不得我。」

  齊承浩黑臉變紫,長須拂動,暴怒地道:「雷一金,你摘了老夫手下十幾個人的瓢兒,竟有這麼些歪理謬論來狡辯?」

  雷一金道:「老人家,我承認你們那幕戲演得很精彩,而且非常地成功,當然,這要歸功於你這位導演,我忍無可忍,這才略施教訓,也可以說是出於自衛!」

  齊承浩怒道:「教訓,老夫『浮圖崗』的兒郎用得著你來教訓?你也配來教訓?大膽狂妄的東西?」

  雷一金冷冰冰一笑,道:「好了,齊承浩!我們不要再演戲了,不錯,你是贛東的大豪,此地的地頭蛇,『浮圖崗』三個字在江湖上提起來也頗有些聲威,但正如你方才所說,要拿出唬別人,還說得過去,在我雷一金的面前,齊承浩,你浮圖崗這塊招牌我連看也不看一眼,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名堂。」

  頓了頓,他又道:「最好——齊承浩,你在每次要對付某一個人,或者要在某一個人面前擺威風的時候,切記要弄清楚那個人的身份、來歷,與武林中的地位,不要一視同仁,都付出是你浮圖崗的徒子徒孫蟹兵蝦將,老實說,你這點分量,在贛東尚堪一撐,若對著我來,只怕你就難以如願了。」

  齊承浩怒極反笑,他聲如狼嗥般道:「早聽說你『龍圖刀』雷一金狂妄、跋扈,為了天下蒼生,對付你這等人,除了一個『殺』字,將不會有更妥切的辦法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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