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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


  雷一金雙日閃耀著狠厲而惡毒的光彩,他注視著嗆咳不已的耿玉珍,陰沉地道:「現在,是你還債的時候了……」

  龍圖刀倏閃如電,寒光突起刃劍,仿佛來自九天,又歸向虛無,而雷一金自然地站立原處,好像他原本就沒有移動過一樣,耿玉珍全身驟震,心兒猝沉,連四肢都在刹那間變得冰冷,她高挽的發束帶,已被雷一金的刀尖挑斷,瀑布似的烏黑長髮瀉滿那削瘦的雙肩,震懾驚魂未定,但是,她卻覺察出自己並未受傷,一丁一點也沒有受傷。

  閃亮的火光紅豔豔地映著雷一金俊逸的而蒼白的面容,散發出一股出奇的美,出奇的勇,出奇的超拔?雷一金望著她,冷森地道:「記下這一刀之仇!」

  雷一金冷酷地道:「你終須報償。時日正長,現在,你跟我走!」

  耿玉珍迷憫而畏縮地退了兩步。

  雷一金猛然掠前,一把將耿玉珍提起,同一時間,他已有如一隻大鵬猛然飛沖向茅屋的屋頂!

  於是,燃燒的茅草木條四散飛濺,火苗子迸足舞跳,繞著滿身的絢燦星火?雷一金提著耿玉珍躍出火焰之外,而他剛剛掠過,整個茅屋已「轟」然一聲完全倒塌下來!

  四周的黑暗裡,被火光映出幢幢人影,有如幢幢鬼魅,就在雷一金挾著他的俘虜騰空而起之際,千百暗器像飛蝗群蜂般緊射了過來!

  閃耀的龍圖刀淩空暴旋,像是一個無邊的晶瑩光球在急速滾動,而在滾動中,時見溜溜的星焰芒流四射伸縮,幻眩著奪目迷魂的明亮光輝,有如一顆自太空飛來的銀星,帶著無比淩厲的威勢回轉縱橫,於是,自四周發射而去的各般暗器便有如黃蜂鑽進了一個熊熊的火圈中,那麼無聲無息地便消失滅散。而甫始滅散,一片展成弧傘形的銀屑鐵雨已暴灑而下,滿空的晶點光線,看上去奇妙極了,神妙極了!

  被燃燒的茅舍火光所割裂的夜色中,可以發現有不少人影在奔掠閃動,而火光跳動著,紅豔豔的,赤毒毒的,更將那人影子映得越發古怪與邪異,有一股夢魔壓意味!

  雷一金一口氣掠出十五丈之外,有如流光直瀉千里,他急速落地,左手猛提著的耿玉珍,右手手掌微翻輕拍,正在踉蹌未穩的耿玉珍已尖叫一聲,頹然倒地!

  於是,四周的「浮圖崗」所屬也聽到了這聲尖叫,他們立即停止了暗器施放,紛紛自黑暗中往這邊擁來。

  雷一金乾澀的,喃喃地道:「好了,他們不會再以暗器誤傷你了!」

  雷一金一個縱躍,身形有如風旋電閃,眨眼之間,將後面的敵人拋出老遠,投身於無邊無際的夜幕之中。

  跑著,奔著,飛躍著,也不知走出去多少路,現在,雷一金已經來到一座亂石崗下,一條清洌的小溪,正繞著亂石崗蜿蜒的向東流去,這裡是一片死寂,沒有絲毫聲息,除了潺潺的,碎玉般的輕微流水聲,甚至連蟲鳴梟啼的點綴也沒有,嶙峋的灰黑色山石千奇百怪地聳立著,橫趴著,自幽黑中望去,活像一個張牙舞爪的妖魔怪,真蕭條,好淒怖。

  雷一金吁吁地喘著氣,奔上了亂石崗、他找著一塊巨大的灰色岩石為掩護,迫不及待地坐了下來,一把脫去長衫。

  任是全身冒著騰騰熱氣,寒風又撲身而來,他也毫不顧忌地將上身袒露,精赤的打光了胸脊,他那瑩光而白晰的右胸上,赫然正鼓起一個拳頭大的紫紅色的肉球:這枚肉球顯然不是天生的,它薄得像一層包水的皮,透著閃亮的紫紅,鼓蕩蕩的,似是裡面盛了些什麼?

  雷一金一咬牙,反過龍圖刀,「哧」地一橫斜抹過胸前鼓起的肉球,於是,只聽得「噗」地一聲,一股濃漿般的紫黑色黏液直噴出來,像箭一樣標濺到前面一塊山石上,黏黏的,散發出一股特異的辛辣帶著甜腥的氣息!

  雷一金將龍圖刀猛力插到泥土裡,喘息著,用力擠壓四周的淤腫,他的雙手十指是這般用力,沒有多久!殘餘的紫色黏液已被壓盡,開始有泊泊的鮮血流淌出來。這時,雷一金吃力地站起,有些虛脫地以刀為杖、拄著地,一擺一拐地朝亂石崗下的小溪走去。

  溪水是如此清冽與冰冷,宛如滲了滿溪的涼雪,雷一金沉重地跪倒,顫抖著掏水洗滌傷口。

  在茅屋中的時候.他甫始中了「活僵粉」的毒,便立刻知道情形不妙,因此。在他默立著不言的當兒,實則是在暗中聚集了一口真氣,一口他拼著性命修為成功的丹田真氣,這口真氣稟性陽剛而純猛,當年,隨師習藝時,他便是借著這口氣貫穿了「任督」二脈,打通天地二橋。

  習武的人,往往修為到這個境界,都不敢冒這生命的危險,因為,一個不慎,便導致走火入魔,重則喪命,輕則成殘,但雷一金卻憑一股毅力,克服了重重難關,這股至真至烈的丹田真氣,他取名為「至剛」,以這口至剛真氣,能運用自如到排聚通泄本身的血脈,他可以用至剛真氣隨意封閉身上任何部位的毛孔經脈穴道,也能運用這口氣隨意使全身的肌膚突陷易位。

  當然,更可以將身體內的毒素以這口真氣強行聚於一隅,然後破肌放毒。方才他所以能奇跡般地支持未倒,便完全憑藉著他這「至剛真氣」的神力妙用,這對他的敵人來說,是做夢也預料不到的。

  冰涼的溪水灑洗在炙痛的傷口上,有一股快意的顫抖,雷一金仔細地沖擦著,好一陣子,他才長長地籲了口氣,站立起來,灑上一點金創藥,然後撕下一塊衣角將傷處緊緊紮好,懶洋洋地穿上衣衫。

  就在他緩緩扣上斜襟最後一顆雪亮的鋼鈕時,背後一聲極度輕微的「咯咯」聲驚動了他——雷一金頭也不回,輕輕地把長衫罩好,找著一塊溪畔的平滑石塊坐了下來。目光注視著在黑暗中嶙嶙波動的溪水,雷一金默默地沉坐著,好像他在想些什麼,但他卻什麼也沒有想。

  雷一金耳朵裡聽著又開始響起輕微的聲音,在靜靜推斷著那隱於暗處的不速之客隔有多遠,在什麼方位,正朝哪個角度移動……

  於是——雷一金似是在對虛無中的魂魄說話,他的語聲有些空洞回蕩:「假如你想做什麼,朋友,現在是時候了。」

  後面的亂石崗裡驀地響起了一聲狂厲有如金鈸般的大笑。一條魁梧的人影飛天沖起,在空中一個筋斗,又美妙而輕柔地緩緩落在雷一金五步之前!

  雷一金微閉著眼,細細地打量著面前的人。嗯,這是個一看即知極為難惹的江湖人物。他一身黑衣,蓄留著如虯的短髮,目光如炬,大耳方嘴,連皮膚也黑得發亮。看上去,給人一種特別震懾窒息的感覺,像面對著一座山,一座拔削的雄偉的山,那般孤傲,又那般猛銳!

  這人也凝視著雷一金,良久,他微抱著雙拳,聲如旱雷般道:「少俠請了。」

  在他一抱拳的時候,雷一金驚異地察覺到他雙臂之下分縛著的一對金黃色銅鈸,於是,立即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!

  雷一金輕輕欠身,淡然道:「不敢。」

  黑衣人目注雷一金,宏聲道:「夜涼如水,又在荒崗寒溪之濱,少俠獨坐沉思,莫不成有什麼心事嗎?」

  雷一金笑了笑,道:「兄台卻是好管閒事。」

  黑衣人哈哈一笑,正要再講什麼,卻突然看見了雷一金身旁的龍圖刀,他悚然退後一步,壓低了嗓門:「少俠身旁所置之兵器,可稱『龍圖刀』?」

  雷一金頷首道:「南宮當家好眼力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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