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公孫夢 > 肝膽一古劍 | 上頁 下頁
一三


  他這一跳和一縮,敵刀便落了空,而他借巷牆抵住後背,迅急以腳蹬出的反擊,完全違反常情,怪異之極。對方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反擊,反應不及,被他雙腳蹬中胸口,發出「砰!」的一聲。

  在同時之間,使劍的大漢,猛然施展出一招精妙的劍法,劍光惡毒的攻來,直取頸上要害。

  恰好他一腳踹中,使刀大漢立即借那反生的力量,扭開上半身,左手乘機擲出匕首。

  敵人那口長劍,險之又險地從他頭邊掠過,他的匕首也沒擊中敵人。

  使劍的大漢一劍落空,怒喝一聲,左手劍訣突化掌式疾劈。

  沈陵本欲閃避,突然眼神一變,好像閃避不及,任由敵掌擊中自己的小腹,身體被震得貼牆飛出五六尺,才砰然一聲掉在地上。

  使劍大漢定睛望去,只見他扒在地上,動也不動,那張兇悍的面上,露出滿意的笑容。

  他提劍行去,正想向沈陵補上一劍,突然聽到使刀的同伴在大聲呻吟,同時巷子兩頭都出現了很多人影。

  在靠近街那邊的巷口,不但人喧馬嘶,同時還有許多燈籠,正要入巷。

  使劍的大漢馬上改變主意,瞬即轉身上前拉起同伴,挾著他躍過了巷牆,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。

  這時在胡同內幾家妓院出來的人,以及從巷口進來的官兵,都看到有人拿刀提劍,躍出巷牆。

  許多人都鼓噪起來,七八名護衛沖到沈陵倒臥之處,燈籠光照耀下,但見他手中還握著一把匕首。

  領隊的校尉是個壯健的中年人,微微皺起的濃眉,顯示出他的機智。

  他吃驚地親自動手,把地上的人翻過身子,道:「咦!怎麼是沈陵?」

  「他活不成啦!」一個護衛道。

  那校尉面色一沉,瞪了護衛一眼,抱起沈陵。

  另一名護衛碰了先前說話的夥伴一下,低聲道:「別多嘴,那人是上司的朋友。」

  那護衛抱著沈陵,大踏步行去,來到肇事現場迎春館,一逕進去。

  「劉老爺你來得好,若是換了別位老爺,那就慘啦!」一個漢子滿面堆著驚慌的笑容道。劉老爺面色沉寒,冷冷道:「我來你們也好不了。」

  他發覺口袋中多了一件沉甸甸的東西,不問可知乃是一封銀子,最少也有二十兩重。

  當然,那是這個漢子巧妙地塞入他袋中的,他也知道這些人的手法俐落得很,一定不會被別人看見。

  「劉老爺,屋子裡已有一個死人,小的已經受不了啦!現在又……」

  那校尉眼睛一瞪,怒道:「這一個是我的朋友。」

  漢子忙道:「啊!啊!那又不同啦……」

  「廢話!」校尉叱道。

  漢子看了沈陵一眼道:「沈老爺也是熟客人,他出了什麼事?把他放在這邊的一間,好不好?」

  姓劉的校尉不作聲,跟他行去,到了屋內一間房間裡,便將沈陵放在木板床上後,迅即離房,趕去查看和勘驗那邊的命案,出房之時還將房門帶上掩好。

  床上的沈陵突然睜開眼睛,把憋了很久的那口氣,吐了出來。

  外面人聲噪亂,似乎除了原先的官兵之外,又來不少公門捕快。

  這個房間內,桌上總算還有一盞殘燈,發出暗淡的光線照耀著。

  雖然可以看見房中的景象,但這間破敗簡陋的房間,加上這一盞欲滅的殘燈,卻使人不禁泛起了淒涼孤寂之感。

  這等景象,正好像沈陵目前的處境,也像他所效忠的組織的處境,整個大環境似乎都對他們十分不利,完全是挨打局面。

  剛才席上中箭死去的,是潛伏在對方的得力人員,今日的宴會,乃是迫切中的安排,以便迅即從他那兒接取一件關係重大的情報資料。

  可是這一次不但失敗了,而且由於他急切中出手掩護搶救的那個人,連他自己的身分也暴露出來。因此,才有後來攔路襲殺之舉。

  照早先的情形分析,對方分明亦得到正確的情報,洞悉這個宴會的秘密。

  而對方不但徹底破壞摧毀了他們的計畫,並且將計就計,利用「同舟共濟」的心理,故意在眾目睽睽之下,向那人施以暗算。

  果然馬上就將他的身分揭穿,隨即加以襲殺。

  沈陵沮喪了一陣,才努力振作起精神,自己安慰自己道:「他們沒殺死我,算不得大獲全勝。我搶救同伴之舉,對方說不定認為我只是事急臨危救人,而非靖安侯的組織中人。若果如此,事情似大有可為,我得趕快找出對方的主事人,加以搏殺,以挽救危局。已被殺死的老陳,是極富心機的人,也許他會預防到有失,而暗中留了一手也說不定……」

  他迅速跳下地,奔到窗邊,從縫隙向外望去,目光一轉,就看到對面的屋頂,似乎有人蹲在那兒,遙遙察看這邊的動靜。

  他馬上就聯想到射死老陳的那支勁箭,心下大為凜惕。

  沈陵略一計算距離,發覺那人所蹲之處,距剛才飲酒作樂的房間,至少有十丈以上,在形勢而言,倒是十分吻合,恰好可以居高臨下,望見房中飲宴諸人的動靜。

  在這等黑夜之中,相距遠達百步以上,竟能夠一箭中的,而且勁道之強,貫穿了胸膛,這等箭術,即使是宇內第一流的武林名家高手,也不得不驚駭萬分。

  尤其更為可異的是如此強勁的長箭,發出時居然不聞弓弦響聲,而破空之聲,亦完全不聞,可見得此箭速度之快,無與倫比。是以箭到之時,尚未聞聲。

  沈陵忖道:「這種箭術,除了名震塞外的射雕手北宮望之外,別無他人。聽說死在他那張天狼弓之下的江湖豪傑已為數不少,想不到他也做了東廠的密探!」

  他看了一陣,忽見對面屋頂上的人影,隱沒不見,似是已離去,當下心中稍感寬慰。

  窗外稍遠處的院落,燈炬高舉,照得有如白晝,有不少持戈佩刀的護衛,正在走動。

  這大名府與京師相距三四百里,城臨漳、衛二水之北,是通往魯豫兩省的重鎮。依照明代兵制,各郡府皆設衛所。

  由於近年盜賊狂起,道路不靖,所以較大的郡府,治安漸漸依賴各衛所的官兵。

  因此,這迎春館發生血案時,在巡邏中的總捕劉定華,才會聞風趕來,處理此案。

  這時有些捕快和護衛,走出大門外,仰頭四望。

  沈陵曉得他們正在勘察發射長箭的地點,心想那名兇手已經走了,哪裡還查得出眉目。忽然他看見一張熟面孔,在院落內的人影中,晃來晃去。

  這張面孔他死也不會忘記,因為此人正是早先持劍襲擊他,最後劈了他一掌的人。

  所有的人,包括總捕劉定華和本府捕快頭領,都不敢向他問話,更不敢妨礙他的行動。

  沈陵自然曉得個中原因,敢情這個相貌剽悍的人,穿著的是款式質料都特別的衣服。那是一襲青色的綾段長衫,腰身處略略收緊,與一般直腰身的長衫不同,佩著寶劍,舉止間流露出飛揚跋扈的神色。這種衣服,正是直屬天子的東廠和錦衣衛的外出便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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