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公孫夢 > 梵林血珠 | 上頁 下頁
九五


  老三道:「也是給爺們聽的!」

  霓虹嘴一撇:「稀罕!」

  湯四姑道:「吹海螺!」

  黃霞道:「自不量力!」

  牧逸生當真吹起了《橫吹曲》,這曲子也叫出塞曲,是漢代樂府歌曲,聲調極是雄壯激昂,多是漚歌邊塞將士的。

  三個老兒當真一起唱了起來:

  「騎馬新跨白玉鞍,

  戰罷沙場月色寒。

  城頭鐵鼓聲猶振,

  匣裡金刀血未幹。」

  別看他們平日說話聲音又啞又小又細,此時唱起來,卻是另一番景象。

  只見他們揮動著枯手打著節拍,一個個搖頭晃腦,認認真真。

  他們的歌聲暗啞,卻顯出了粗獷豪邁的本色,那橫刀立馬、男兒馳騁沙場的悲壯激越之情,飽含在整個曲詞之中,深深地打動了陳野他們。

  三個老兒神情激昂,聲音奔放遼闊,令人仿佛置身於大漠軍旅之中,得勝踏月歸來。

  唱畢,一時無人出聲。

  俄頃,姑娘們首先歡呼起來。

  湯四姑道:「啊喲,唱得好極了!」

  霓虹拍手:「想不到想不到!」

  黃霞叫嚷:「真看不出還有這一手!」

  老大道:「爺們文武雙全。」

  老二道:「卻從來不自誇。」

  老三道:「真人不露相。」

  湯四姑道:「得了得了,你們真人不露相,我這醜八怪卻自誇,對麼?」

  眾人大笑。

  三個老兒卻不吱聲。

  鄭六子道:「有趣有趣,我們大家是一家人就好了,那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耍啦!」

  湯四姑斜眼看著牧逸生:「這個主意不錯,你說呢?」

  牧逸生一愣,旋即歎道:「人生哪有不散的宴席,不過一場夢罷了,人生……」

  湯四姑嗔怪道:「就你成天唉聲歎氣,人沒有多老就象活了五百年似的,又何苦折磨自己?」

  牛三意味深長地說道:「往事已杏,還如一夢,倒是眼前的那個福,不能不享呀!」

  湯四姑奇道:「什麼叫『哪個』福?」

  牛三站起身邊往外走邊道:「豔福也!」

  湯四姑大臊,拾起一塊石子就扔了過去,可牛三早溜得沒影了。

  俄頃,又聽他在洞外喊:「黃姑娘,皇甫姑娘你們出來,要野花麼,跟我采去!」

  黃霞答應著,站起來走了。

  霓虹望著陳野:「走呀!」說著直眨眼。

  陳野一愣,最後明白過來,拉著小六子一起到洞外面去了。

  洞中只剩下了牧迪生、湯四姑。

  湯四姑臉紅著,柔聲道:「你怎麼成天悶悶不樂,有什麼想不開的事,能告訴我麼?」

  牧逸生道:「姑娘,在下心如止水,萬念俱灰,連命都不想要了,還能樂得起來麼?」

  「你為什麼要到飛鴻莊,為什麼要把命送在那裡,他們為何又那麼恨你?莫非你當真做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麼?」

  牧迪生一下抬起頭來,臉上滿是痛苦之色:「是的,我做過對不起人的事,但我那時一片真情,豈能料到她會走了絕路?她因我而死,不就是我害了她麼?這些年,我無時無刻不在譴責自己,也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她,我早就該自刎於她的墳前,可她的墳卻不知在哪裡?我之所以苟活至今,就是因為有一件事不明白,她到底為了什麼去死?!」

  牧逸生真情流露,激動地訴說著他心中的苦衷,說著說著他停往了。

  他不明白,為何自己要對她說這些話。

  他不願再說下去,這些事與別人們幹?別人又何苦要知道這些呢?

  湯四姑雙目含淚,脈脈含情地注視著他,心中充滿了同情和憐惜。

  牧逸生一抬頭,瞧見她珠淚滾落,心下不禁十分感動,哺哺道:「姑娘,你心地真好,以後,也許有這麼一天,我把全盤情況告訴你……只怕汙了姑娘清耳……」

  「我願聽,我想聽,是你親口說的,總有一天把全部情形告訴我,我等著這一天。」

  他們相互注視著,久久地注視著……

  三

  入夜,陳野又到了大興寺。

  方丈室圍牆外的陡坡下,幾排房子都有燈火,不時在窗戶上映出人影。

  他冒險過了第一二幢房屋,發現第三幢客室裡正在擺酒宴。

  他藏在葉縫中,偷偷窺望。

  坐在中間上座上的,是一個滿頭白髮,一臉雞皮皺的老婆婆。她的兩邊是兩個妖豔的女子,年齡大約在二十五六之間。懲善禪師坐在下首,背對廳門外。還有幾人,陳野有認識的,有的只朝過相。一個是昨夜把法淨毒死的季鋒,一個五旬老者卻未見過。坐在他二人旁邊的是黑飛馬和白飛馬。還有三個面貌相似的老兄妹。

  白髮老太婆被主人殷勤侍候著。

  懲善禪師道:「婆婆鶴駕光臨,老衲深感榮寵。多年來,白道人物作威作福,欺壓黑道豪傑,更有那自封名門正派的偽君子,競敢將別人的武功,視為旁門左道。所以,老衲一向不輸這口氣,特自號懲善,與他們一較長短。」

  「奈何多年來,黑道豪傑各行其是,山頭林立,加之互不來往,甚至為爭地盤相互火拼,致使被人各個擊破,實在叫人痛心。故有識者特設下此計,為黑道豪傑復仇,讓他們自相殘殺去。老衲為了替他們推波助瀾,添薪助燃,故敦請婆婆出山,攪他個天翻地覆,殺他個人仰馬翻,以解多年壓抑之恨!不知婆婆以為然否?」

  老婆婆嘎嘎笑道:「禪師此舉,震古灼今,智高一籌,創下了武林百年佳話。如此盛舉,老太婆自然要趕趕熱鬧,禪師若有調遣,只管吩咐。」

  懲善禪師大喜:「只要婆婆願意出山,何愁功視成?來,老衲再敬婆婆一杯!」

  幹完此杯,老太婆又道:「禪師氣色不佳,莫非貴體有恙麼?」

  懲善歎了一口氣:「不瞞婆婆,老衲與人交手,受了內傷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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