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公孫夢 > 梵林血珠 | 上頁 下頁
一七


  有一天,弘忍大師召集徒眾七百餘人,聲稱要尋衣缽傳人,命僧眾各寫一偈出來,看看有誰能深切領悟佛法,便將衣缽傳與他。

  眾弟子中,當以上座神秀大師為最傑出。

  他寫的惕語是:

  「身是菩提樹,

  心如明鏡台,

  時時勤拂拭,

  勿使惹塵埃。」

  一時之間,僧眾爭相傳頌。

  神秀大師姓李,從小熟讀經書儒學、詩詞歌賦、佛教經籍,出家後聞弘忍大師盛名,便到蘄州雙峰山東山寺拜謁弘忍五祖.五祖讓他幹了六年雜役,方任命他為上座僧,讓他代為向徒眾講經說法。

  此偈作出,無人能及,大家都以為衣缽定由他繼承,為禪宗六祖。

  不料在下房勞作的漢子聽見此偈後,卻認為這首偈境界雖高,然而表達的是逐漸修成佛的方法,仍然未領悟到最高境界。

  他聽說神秀上座的偈語寫在寺壁之上,便跑去觀看。

  這漢子姓盧,祖籍范陽,父親做官遭貶,流徙在嶺南新州。他大字不識,卻對佛經有很高的悟性,只要別人將經讀出,他在旁聽著就能悟解。

  此刻他來到寫偈語處,適逢一官老爺香客正誦讀研討偈語,便請老爺又念一遍。

  聽完,漢子道:「我也想好了一偈,敢請尊駕田諞書於壁上,不知可否?」

  當官的聽了不禁大笑,一字不識的苦力,居然也想做佛理高深的偈語,這未免太不自量,也太讓人好笑了。

  當下笑道:「好啊,只要你做出偈來,本官定替你書之於壁上,不過……」他頓了頓,譏諷道:「你小子要是偈做得好,受到五祖賞識,得了達摩祖師的法衣,傳了衣缽,當了六祖,可要先把我這俗人度離這無邊苦海啊,怎麼樣?」

  盧姓漢子不答,只微微點頭。

  當官的更覺好笑,便親自取來筆墨,磨好墨,飽蘸於筆,捋袖子道:「做好了麼?念出來讓本官寫吧!」

  嘴裡這樣說,心裡卻覺得有趣,將他胡謅他的所謂偈語寫在神秀上座偈語的旁邊,那無疑是全寺僧人的笑料。

  漢子不慌不忙念道:

  「菩提本無樹,

  明鏡亦非台,

  本來無一物,

  何處惹塵埃。」

  當官的寫完最後一字,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,只將手中毛筆一扔,納頭便拜。

  過往僧眾見當官的老爺拜碓房舂米的下人,便都擁過來看,一見牆上偈語,頓時轟動起來。有的跪下叩頭,口稱「活菩薩……」

  五祖弘忍聞聲趕來,一見這偈語便知作偈人已悟透佛法,清楚地表述了「頓悟」成佛的是高境界,心中的歡喜,難以形容。

  但是,盧姓漢子無權無勢、地位卑下,怎抗得住有錢有勢的修行人?若是起意害他,他必性命難保。

  五祖心念一轉,脫下鞋子擦去牆上揭語喝道:「吵什麼?此偈一般,並未見性?」

  說完頭也不回,逕自走了。

  眾僧聽五祖如是說,許多人又笑起來,馬上指指戳戳,譏笑偈語不過爾爾,哪值得大驚小怪。一些人心存疑慮,覺得五祖的話未免過份,但也不敢出聲道出,逐一散去。

  第二天,五祖悄悄來到碓房,以竹杖在石磨上敲擊三響,不言不語便轉身離去。

  盧姓漢子領會其意,當晚三更偷偷來見五祖。五祖遂將達摩祖師的法衣授予漢子,道:「此系達摩祖師寶衣,代代祖師以此為憑傳法,今將此衣傳爾,爾即是禪宗六祖。」

  弘忍大師還命他連夜出走,離開此地,以免遭人追殺,搶奪寶衣。要他到南方隱匿十年方可出來傳道。

  是夜,弘忍大師親自將他送到九江驛,在長江邊又送他上船。

  他走後,眾僧猜到五祖已傳衣缽於他,不少僧眾悄悄離開寺山,分幾路追趕,要將漢子殺掉,搶奪達摩法衣。

  此後,追殺者層出不窮,盧姓漢子在曹溪不得安生,只好逃進山中混跡于獵人中謀生度日。

  十五年過去,他覺得弘揚禪宗佛法的時候到了,便來到廣州法性寺,在寺中剃度,法名慧能。法性寺方文對慧能極為尊崇,放棄自己以往對佛理的見解,跟隨慧能並拜在慧能門下,充任弟子。

  慧能下山的第三年,五祖圓寂,神秀大師來到荊州當陽玉泉山傳法,名聲大噪,女皇武則天恭請神秀進京,倍加禮遇。

  這樣.便形成了北宗。

  六祖慧能則成了南宗。

  武則天數次請慧能上京,均被六祖拒絕。

  信奉北宗的,多為達官貴人,而南宗秉承達摩不立文字、見性成佛的法理,多為一般士紳和平民百姓信奉。

  之後,慧能的傳人神會法師與禪宗辯論不休,因達摩祖師法衣已獻給則天皇後,神會不再稱七祖。他奮力宣揚慧能南宗為達摩正統,因而屢次遭人暗殺,險象環生。

  安史之亂後,北宗漸漸洇滅,南宗占了上風,愈傳愈廣,地不分南北。

  然而也還有些駕信北宗者耿耿於懷,這就是大興寺方丈之死的原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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