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公孫夢 > 梵林血珠 | 上頁 下頁
一〇


  說來也怪,師傅並未拉開架式,看來只是隨隨便便的一下子,可他費盡吃奶的力氣也躲不開,、一個身體成了師傅的練功袋,師傅想打哪裡就打哪裡,而且出手很重,直打得他叫苦不迭。

  可是叫也沒用。

  叫得越響挨得越重。如果換了不叫,下一掌就會輕些。所謂輕些,也叫人冒汗。

  師傅越打越高興,就象打陀螺的孩子,臉上笑眯眯的,興致越來越高。

  他開始告饒,但師傅只作聽不見。

  最後,他火冒三丈,奮起反擊。不管他的招式使得如何準確,可就是碰不著師傅的一根毫毛。這回他才留上了心,一邊盡力躲閃,一邊注意師傅怎麼出招。

  他發現師傅的招式似招非招,常常是一招剛比出個模樣,緊接著卻換了招式,你以為這一掌要打你的前胸,等打下來時,掌卻印在你的後腰上。

  激怒中他也如法炮製,漸漸身上疼的時候減少了,打到後來。師傅很難再響響脆脆的拍他一掌。他呢,雖未打著師傅一下,但總算把師傅的僧袍撕扯下兩大片。於是,笑容從師傅臉上消失了,卻在他臉上綻開一朵花。因為,他終於出了一口惡氣。

  師傅越打越沒精神,最後讓他停止,他剛一收手,師傅狠狠地給了他一掌,正打在他的氣海穴上.他猛覺一股火樣般的熱流,從氣海穴湧人,趕忙運功抗拒,但已經來不及,只好因勢利導,將熱流納人丹田,這股熱流沖得他血氣翻湧,就象肚子裡塞進了一塊木炭,烘的得渾身血脈噴張。他慌忙躍坐於地運功,可是卻無法抑制胸中的翻湧,他咬牙收束真氣,把亂躥於全身穴道的真氣逼人丹田,但那些遊走的真氣根本不聽招呼,拼命擺脫他的收束,直往穴道外鑽。

  他如此難受,師傅還不自慚,想是為了報撕衣之仇,又對著他的氣海穴打了一拳。他覺得一股火焰鑽入了體內,燒得他再也忍受不住,拼命鼓起一股狠勁,把人流逼入了丹田。這時他全身穴道刺痛,象萬針齊紮,他也顧不了許多,只是拼命收束真氣,也不知熬過了多少時候,忽覺丹田真氣充溢,要往外沖出,急忙按師傅所授心法,運氣一周天,那股強大的真氣順著穴道猛衝,竟自衝開了天門。他這才覺得全身經脈貫通,難受的種種感覺頓時消失,心中說不出的舒服,真氣所服處,使人感到無比愉悅。

  大難已過,他睜開了眼。

  師傅卻倚在樹根上打瞌睡,看樣子打他打得累了,要歇息納福呢。

  他自己和師傅打了半天,本也累得精疲力盡的,可現在他卻覺得精力充沛,巴不得喊醒師傅再打一場。

  他相信,再打一場就不會光挨打不打人了,他有把握在師傅的身上也來幾下脆生生的巴掌,讓師傅再也笑不出來。

  他老老實實坐著,巴望師傅很快醒來。無事可幹,他就把剛才與師傅胡打一氣的種種情形作了回想,從起初處處挨打到撕扯下師傅的兩片衣襟,漸漸悟出了自己挨打的原因。他在心裡比劃著,想像著在什麼時候能夠在師傅身上拍幾個巴掌,他要如何把笑容掛在臉上,而師傅臉上卻是烏雲一片,嘴也翹起老高,想著想著不禁笑出聲來。

  「笑什麼?」師傅突然睜開了眼。

  「這……沒有笑呀!」

  「沒有笑?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笑什麼嗎?」

  「弟子……」

  「哼,你想再和我打一場,想在我身上來那麼幾下脆生生的巴掌,以報你挨打之仇,說!你心思裡打的可是這個算盤?」

  「哪能呢,師傅,徒兒只是想再打一場玩耍,師傅,你老大概還沒打過癮吧?」

  「誰說不過癮?我已打得厭了,你身上的皮厚,打著也沒多大意思,你又不痛。」

  「哎喲,師傅盡說沒天良的話,徒兒細皮嫩肉,輕輕碰一下也生疼的,莫說師傅下此無情了,怎麼不疼?」

  師傅懶得理他,自打瞌睡去了。

  就是和師傅動過這麼一次手,而且是不成招式的亂打一氣,能拿來和別人動手麼?

  他不禁大大猶豫。

  沒等他想出辦法,屋裡的人又說話了。

  法淨道:「杜施主,方丈就交給你處置了,但方丈不能離開本寺,也不能突然暴斃,以免引得僧眾起疑。方丈過世乃大興寺之福。想我大興寺本是北禪宗一脈,信奉神秀大師為弘忍大師嫡傳,神秀大師繼承弘忍大師衣缽,為禪宗六祖,可是大興寺卻在法智的主持下,改法更張,把南宗慧能硬說成是弘忍大師的嫡傳弟子,以《金剛經》為主要修行本,而我北禪宗卻以《楞伽經》為主要修行本。這些年來,老衲一直等著機緣到來,待方丈圓寂後,在大興寺恢復北宗,肅清南宗荒謬之說……」

  杜漢金插話道:「大師,你武功高強,對付一個你以為沒有武功的老和尚還不容易麼?」

  「杜施主,方丈有首座法修大師為後盾,法修一身功夫也很不凡,貧僧並無把握,如今有施主相助,才敢大膽行動,施主說方丈就是當年風塵三傑之一,幸虧老衲以往沒有貿然行事,否則,豈不糟糕?」

  靈方和尚道:「杜施主,「你說明日還有幾位大俠來到,不會誤事麼?」

  「放心,至遲明日午時到。」

  法淨道:「如此,貧僧就放心了。」

  杜漢金道:「只要明早不讓法修見方丈,午時等在下助拳的朋友到來,你們就可以動手了,量他一個法修和尚,能有多大能耐?」

  法淨道:「大興寺東序、西序十二名高僧中,到底有幾人會武功,貧僧殊無把握。」

  杜漢金冷笑一聲:「大師不必多慮,在下定能助大師取得方丈大位,有那不識相的要來攔路,自有杜某人替大師打發。」

  法淨謝道:「恢復北宗,多多仰仗施主了,事成之後,老衲替施主在佛祖座前祈福。」

  杜漢金道:「小事一樁,大師不必如此。」

  這一番話,又使智野大吃一驚。

  他身在寺廟十數年,對禪宗南北之爭知道得不多,他只知道南宗已在北方盛行,北宗已經式微,信仰北宗舊禪寺已經不多,沒想到大興寺內,竟然潛藏著北宗信徒,而且要與外人相勾結,以武力奪取方丈大位,使大興寺改弦更張,恢復北宗信仰。

  這一點,他茫然不解。

  同是信仰佛教,南宗北宗不是一個宗旨麼?幹麼還要爭得死去活來?

  他不知道師傅是北宗還是南宗,不過,師傅倒象什麼宗也不是。他所讀的《金剛經》,自然是在寺中學的,師傅從未給他講過經,也從未向他提起北宗南宗之事。有關南北宗事略,是在方丈講經時聽到的。

  那麼,他該不該插手這南北宗之爭?

  這一點,他吃不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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