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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


  何去?

  何從?

  饑餓加上疲乏,使他舉步艱難。

  驀在此刻——

 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自身後:「站往!」

  邱少清陡吃一驚,回身望去,只見一個蒙面人站在八尺之外,不由駭然道:「閣下何方高人?」

  蒙面人冰冷如水地道:「這個你不必多問了。」

  「閣下意欲何為?」

  「殺你!」

  邱少清心頭大震,退了兩了大步,栗聲道:「殺我?」

  「不錯!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為什麼你比我更清楚!」

  「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,再說在下與尊駕無怨無仇……」

  「廢話少說,死後你自會明白。」

  話聲中,出手如電,扣向邱少清腕脈,邱少清反抗的餘地都沒有,一下被扣個正著,登時肝膽皆炸,目毗欲裂,切齒道:「閣下莫非認錯了人?」

  蒙面人嘿嘿一陣陰笑道:「錯不了!」

  「閣下知道在下是誰?」

  「是本人奉命要殺的人!」

  「什麼,奉命?」

  「嗯!」

  「奉誰之命?」

  「我不會告訴你,認命了吧!」

  邱少清瘋狂的吼道:「我永不認命,你……」

  蒙面人伸指連點,邱少清砰然栽了下去。

  他心中明白,但口不能言,身不能動,他想不通誰會派人要他的命,這些年來,他東飄西蕩,希望能習成絕藝,他自認自己還沒有到對手林立的地步,何以還有人派人殺他。

  蒙面人陰恨地又道:「小子,這只能說是你命該如此,死後別怨我,現在我把你吊在路旁樹上,自然有好心人替你收屍,人們會為你惋借,好端端一個青年,何事想不開自縊道旁!」

  一面說,一面取出一根麻繩,打了一個活結,套上邱少清的頸子。

  邱少清神志仍清,苦於開不了口,又無法動彈,眼睜睜地看蒙面人玩這慘絕人寰的把戲,這不是偶然,是子定的毒謀。他有一種死不瞑目之感。

  死,在一個真正的男兒漢心中,並不可怕,可怕的是死不得其所,死,並不如一般想像的痛苦,痛苦的是眼睜睜看著生命被毀滅而無法反抗。

  蒙面人抓起邱少清,朝著道旁的橫枝上一掛。

  這種殺人手法不但卑鄙而且殘酷,任何人都會以為他是自尋短見。

  任何一個高手,可以自斷心脈,自戮死穴,或自碎天靈以求解脫,但象邱少清這種雖能武卻無數的人,江湖中無藉之名,不會有人懷疑這是謀殺。

  邱少清雖有極好的內功基礎,但穴道被制,與普通人並無二致,首先是一種問塞與窒息,繼之血脈停滯,胸膨欲裂,那種痛楚,非筆墨所能形容,但更甚的是至死不知死因,這比有形的痛楚更深百倍。

  痛楚升到了一個極限,便自然消失,剩下的是一種虛飄的感覺,然後意識由模糊而喪失、百骸齊散。

  邱少清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便結束了生命。

  蒙面人伸手摸了摸邱少清的脈息,證明真的死了,才倏然飄逝。

  邱少清知覺回復,發覺自己躺在一片冷硬的岩石之上,四肢百骸,像是完全不屬於自己,睜眼看,一片漆黑,但可看到閃爍的星星。

  他第一個意念是:我是死了還是活著?

  心念甫動,忽感數處要穴被重手點中,登時逆血返竄,全身蟲行蟻咬,宛若被撕裂了似的,慘嗷聲中,翻下了岩石,失去了知覺。

 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,他再度蘇醒,手足方一動彈,氣血又開始逆行反竄,極度的痛苦,使他連思索的餘地都沒有,身軀翻騰扭動,似乎是順著山坡往下滾,不久,又告昏死過去。

  如此周而夏始,死死活活。

  這種痛苦,已超越了一個血肉之軀所能承受的極限。

  除了劇痛之外,腦海中已沒有任何意念存在。

  醒過來,又昏過去。

  從山頂上一直翻滾到山腳。

  衣襯盡碎,體無完膚。

  最後,他連翻滾的力量都沒有了,穴道被點,只一震便昏死過去。

  失去知覺的人,無論多麼長的時間,在他只不過是一瞬。

  他又醒了,身上全無痛楚之感,明亮照眼,他發覺自己好像躺在一間陳設極其豪華的房間裡,急忙睜開眼一看,什麼房間,原來是躺在一堆細茸茸的雜草之中,午後的暖陽正端端地照在身上。渾身有說不出的舒暢之感。

  他站起身,施展了一下四肢,覺得原來的不適已煙消雲散了。但渾身還是有點困乏,「還不再躺一躺,休息休息再走。」他想了想,便又躺在草堆上睡了過去。

  當邱少清再睜開眼的時候全已全黑了。此時他慢慢回憶起蒙面人將他吊死的經過,思來想去也想不出這是為什麼。他覺得奇怪,可想不出為什麼,只好不去管它。

  他漫無目地的,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走著,忽聽一聲淒厲的尖聲,把邱少清嚇得差點跳起來。他定了一會兒神,自言自語道:「我的娘,連我都被嚇一跳,平常人還不被嚇死?」

  他放慢腳步,四下觀瞧。忽見前面三、五裡外有三盞燈籠,搖搖晃晃,忽東忽西,是紅、綠、白三種顏色。

  邱少清覺得頭皮發緊,身發麻,不由罵道:「奶奶的,怎麼連我也害怕,堂堂邱大俠,還怕破燈籠嗎?」

  雖說他不住安慰自己,心跳卻沒有減慢。當然,他也沒有停下腳步,他在向燈籠靠近。

  等離燈籠約還有五十丈時,那三盞燈籠忽地加快飛速起來。

  邱少清大驚,彈身便追,大叫道:「哪裡走,小子們,還想嚇我?」

  他在用聲音與自己壯膽。

  三盞燈籠還是不停地前挪。

  邱少清凝聚目力,仔細察看,不由大叫:「乖乖,是鬼挑著燈籠,怎麼沒人?」諦聽了一陣,也沒發覺有腳步聲。

  邱少清不由站住了。

  挑燈籠的分明是人,可為什麼看不見呢?這些小子們好像在引我上當,總不會讓我去做新郎吧?又不知安的什麼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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