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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


  第十二章 逛酒樓醉後泄機密 盜秘畫夜闖肖家樓

  太平鋪「怡春樓」。杏黃酒旗迎風招展,來往客人熙熙攘攘。

  「怡春樓」是太平鋪最大的酒樓,前樓賣酒萊、包點、小吃,後樓留宿客商。據說後樓裡除客房外,,還暗設賭場、妓院。酒樓老闆姓黃名志遠,來頭很大,店內的賭、娼活動,連縣衙門也從不敢過問。

  宋正卿奉師娘張玉梅之命來太平鋪送過節禮物。「泰和錢莊」張老闆喜歡這孩子伶牙俐齒,賞給他二兩銀子。宋正卿路過怡春樓,仗著口袋裡有銀子進去喝幾盅解解讒。三杯下肚,有了幾分醉意,他拍桌大叫:「再給小爺燙壺酒來!」

  「哎——來啦!」店小二尖著嗓門叫著,提著酒壺應聲而至。他把宋正卿的小酒壺斟滿:「公子爺還要點什麼?」

  「半斤牛肉,半斤蹄筋。快點!」宋正卿抓起小酒壺湊到嘴邊咕嚕嚕地猛喝一氣。

  店小二拖長嗓音喊道:「半斤——牛肉,半斤——蹄筋——」然後他哈著腰朝宋正卿點著頭道,「馬上就到,請……」話未說完「啪!」宋正卿摑了他一個耳光,把小酒壺往地下一摔:「小爺要燙的酒,怎麼是涼的?」

  「叭」地一聲,小酒壺被砸得粉碎!響聲驚動了樓上的客人,有人從樓梯口仲頭往下觀望。

  這時樓下內堂門簾一掀,兩個彪形大漢走了出來。他們徑直走到宋正卿的身旁,一左一右站定:「野小子,也不睜開眼瞧瞧,怡春樓可是你撒野的地方?」

  宋正卿被大漢這麼一吆喝,酒已醒了大半。憑他現在手上的功夫,他沒把兩個大漢放在眼下,可是他要是在這裡鬧出事來,被師父知道了,那可不得了。他只得忍住性子,陪笑道:「小的多喝了兩盅,一時酒醉失手,還望二位海涵。」

  「哼!說句沒用的屁話就完事了?貼酒壺錢來!」

  真是不識好歹!宋正卿只覺一股怒氣直沖腦門。他強壓怒火,將手伸入懷中:「好!小爺今日心情好,不與爾等計較,一個小壺能值多少錢,我照賠就是了。」

  「五兩紋銀。」

  「什麼?」宋正卿瞪圓了雙眼,「五兩紋銀?!」

  「你以為怡春摟的酒壺就這麼好砸?五兩紋銀外還要加磕一個響頭!」

  宋正卿不由勃然大怒。一個土瓷小酒壺頂多值一兩個銅錢,開口要五兩紋銀,分明是在訛人。他撩起衣襟,一隻腳踏在板凳上,斜睨著那兩個大漢,冷笑一聲:「好,你們倆每人給小爺磕個響頭,就賞你們五兩銀子。」

  兩個人漢正要動手,只見樓梯上咚咚咚地跑來一人,高聲喊道:「請二位不要動手!」

  宋正卿正在驚疑,兩個大漢扭頭道:「你替他賠錢?」

  來人年約三十五六,商客打扮,衣著華麗。他沖著二位大漢哈哈一笑:「這位少年公子劍眉朗目,堂堂一表,眉宇間一團英氣,日後必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。适才店小二服侍不周,他仗著酒興摔了個酒壺有啥了不起,不就是五兩銀子麼?記在裴某的賬上就是。」

  「哎呀,怎麼驚動了裴老闆?」掌櫃先生從櫃檯裡走到桌旁,朝兩個大漢一瞪眼:「連江南『寶通』銀莊的裴老闆都不認識了?還不與我下去!」

  裴老闆笑道:「算啦,算啦。這帳……」

  掌櫃先生急忙道:「哪裡的話!這本是小二的不是。小二!快與公子爺賠禮!」

  店小二捂著挨打的臉,極不情願地向宋正卿賠過罪。裴老闆抓起宋正卿的手:「請公子樓上一敘。」

  怡春樓接待客人甚廣,無論是巨富客商、豪門子弟,還是平民百姓,來者不拒。但,一般過路歇腳的客商只在前樓院坪的棚亭裡吃些包點、小菜,有錢的客人才能進入前樓廳喝酒,點菜,樓上的雅座更是貴得嚇人,酒菜錢高出樓下數倍。至於後樓就更不用說了。所以進怡春樓的人,常以坐樓下還是樓上或後樓來確定他們的身分 。宋正卿借替師娘送信送物之機來過怡春樓多次,對樓上雅座羡慕已久,怎奈自己已不象在三元莊當少爺時手頭闊綽,只得樓口停步,望洋興嘆。此時,裴老闆邀他上樓,雖不知他是何用意,但也不曾推諉,一同攜手上得樓來 。裴老闆和宋正卿剛在掛著珠簾的雅座坐定,立即有兩個姿色動人的歌女抱著琵琶走近前來。裴老闆手輕輕一揮:「大爺要和公子說話,不用了。」

  兩位歌女懷抱琵琶,鞠躬退下,其中一個朝著宋正卿嫣然一笑。宋正卿不覺心神蕩漾,兩眼直盯著退出房外的歌女。

  裴老闆看在眼中,心裡暗自發笑。他吩咐堂倌重新換桌酒菜,然後對宋正卿說:「在下江南寶通銀莊裴紹南,如果我沒猜錯,公子就是三元莊宋翰林之子宋正卿。」

  宋正卿滿面驚詫:「裴老闆,您怎麼……」

  「哈哈……」裴紹南哈哈一笑,「公子神駿超俗,大有令伯當年風姿,臉龐、眉宇間還有令堂七郡主的秀氣,算起來我還是你的遠房舅舅哩。我一見你就覺得眼熟……」

  酒菜上來了。宋正卿低頭一看,四碟八菜,色式新鮮,與樓下自是大不相同,小酒壺,酒盅全是白銅打造,做工十分講究。

  「賢侄,請!」裴紹南給宋正卿斟了滿滿一盅酒說道,「賢侄怎的不在三元莊,卻到這太平鋪來了!」

  宋正卿喝下杯中之酒,長歎一聲道:「唉,說來話長……」

  「邊喝邊談……」裴紹南向宋正卿頻頻敬酒。

  宋正卿將五年來的情況細細向裴紹南說個明白,說話之間,他一連飲下十餘盅酒。他原已喝了不少,此刻已是酩酊大醉。

  「肖長庭乃是武林之魁,賢侄能投在他的門下,真是三生有幸。不過,賢侄從小嬌生慣養,肖家莊園的寂寞生活,賢侄如何過得慣?」

  宋正卿已有九分醉意,兩眼迷惘。肖家莊園幾年清苦生活確已使他厭倦,加之師父不甚喜歡他,而師妹肖芝也不即不離地躲著他。心中的忿忿不平,往日無從發洩,這會兒隨著酒意冒了出來,他將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敦:「裴舅,我哪點不如方耿秋?師父為什麼不傳授我武功秘笈……」

  裴紹南咪著眼瞧著宋正卿。他從對宋正卿的盤問中,詳細瞭解到肖長庭近期來的活動情況,尤其對宋正卿敘述的肖長庭每天都要到後閣樓去的情況,十分感興趣。此時聽到宋正卿提及武林秘笈,急忙問道:「什麼武林秘笈?」

  宋正卿已力不勝酒,趴在桌上說:「屁……屁個秘笈!我去……後閣樓看了,那兒藏的……原來不是……武功秘笈,不過是……一幅破畫。哈哈,這種絲絹畫,我三元莊過……

  過去多得很,誰……誰希罕這個……」

  「什麼樣的絲絹畫?上面畫的是什麼?」裴紹南搖著他的肩膀問。

  宋正卿已癱軟如泥,鼾聲雷動,沒有回答他的問題。

  裴紹南一拍巴掌,酒樓老闆黃志遠應聲而至。裴紹南鐵青著臉,語氣極為淩厲地說道:「你們向羅大人報告說,肖長庭困守莊園,除了鄉里坤士,良民,誰也沒見過。肖家莊園後山多了個無名新墳,你知道嗎?肖長庭後閣樓藏的什麼東西,你知道嗎?…」

  「胡大人……」黃志遠面色驚慌,不知如何回答才是。

  原來這個裴紹南便是御前侍衛小頭目胡澤,現在他已擢升英武殿的五品帶刀侍衛。黃志遠奉命在此開酒樓監視肖長庭。當年羅漢沖奉命進山緝拿雷震寰之子未能得手,回京後受到斥責,降職減俸。五年來他效命朝廷,極力捕殺抗清義士,但始終查不到天地會總舵地址。他對肖長庭一直存著戒心,就派人嚴密監視著肖家莊園,此次官復原職,又與胡澤一起再次領命搜尋天地會秘圖。胡澤聽岳父秦山保說過,他曾用黑砂掌打傷了天地會的一個聯絡員,懷疑此人逃向肖家莊園 。如今聽了宋正卿說的這些情況,胡澤暗自思忖:

  朝廷命令搜尋的天地會秘圖,很有可能藏在肖家莊園,是不是宋正卿所說的那張絲絹畫?一定要探個明白。於是他又叱問黃志遠:「馬、王二侍衛在哪裡?」

  黃志遠頭上汗珠直冒:「他們在……在後樓豔春園…」

  「混蛋!叫他們馬上來見我,今夜我要去肖家莊園走一趟!」

  「是!」黃志遠急忙答道,他看了趴在桌上的宋正卿一眼:「胡大人,這個小子怎麼處置?」

  胡澤想了想說:「派人把他送到泰和錢莊,就說他在這裡喝醉了。明天我再去拜會錢莊老闆。」

  黃擊遠眨著眼:「大人,何必費這麼多手腳,怪麻煩的。倒不如……」

  胡澤嘿嘿一笑:「這小子留著,也許還有大用處呢。」

  黃志遠領命,急急向後樓奔去。

  夜霧濃濃,月亮時隱時現,在雲層中冉冉穿行。雲層深處閃爍著疏落的星星。

  黑夜中,肖家莊園後院,後閣樓依山聳立,威嚴峻拔。

  後院深處,隱隱傳來報更的梆聲。「梆!梆!梆!」正是三更時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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