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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 黑砂掌調包計換密信 盜信號按圖文測埋贓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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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騎馬客似帶來驚耗,草舍中人紛紛圍攏,詰問聲、回答聲,嗡成一片。黑砂掌居高臨下,居暗窺明,從側面窺看,騎馬客將到屋門,回手褪解背後的一隻小包。舍中人代為拴馬解鞍,邀入舍內。隔窗而望,人影憧憧,語聲喁喁,一字也聽不出。忽又奔出一人,給馬上料,跟著又上槽,另備上一馬,便急急回身進了屋。 人全進舍,看不見了。黑砂掌決計冒險一試;從鄰舍後簷騰身而下,身落平地,急趨後房,躡足來到草舍房根下。這裡瓦房全有後窗,窗小如鬥,懸在後簷下。黑砂掌不敢施倒捲簾,忙從百寶囊中,取出雙釘,慢慢用力,插入牆縫。先展眼四望,用壁虎遊牆功夫提一口氣,貼牆一拔,腳躡雙釘,手攀窗坎,伸一指微沾唾津,戳穿窗紙,側一目往屋裡張看。 正趕上機會,舍中人十分忙亂,沒人覺察。這騎客帶來了驚人一報:北三河比鬥無結果,官軍來剿,連累了武莊主,害得火雲莊焚宅傾巢。舍中人把一盞燈放在方桌上,四五個男子圍著這燈,騎客渾身塵土,滿臉熱汗;黑砂掌只一打眼,便已斷定,對面兩人便是自己跟綴的李郁文、宋田有。還有兩人,一個像是屋主,形容很瘦;一個是豹党這段驛站的頭目曹五。聽動靜,屋內像有許多人,其實寥寥五個,也沒有女眷村婦。 屋主人忙著找撣子,打面水,泡茶。騎客似是要緊人物,揮一揮手,拭去臉上汗;眾人圍著他,盯著他的嘴。他唇吻開闔,低聲講說;眾人都瞪直了眼,發出叱吒之聲,帶出震駭之容。騎客把小包放在桌上打開,取出四封信,一個黃布卷。 這騎客指點吩咐道:「宋大哥、李大哥,你帶回這一封,轉告三熊,打點著獻贓抽身。這兩封可教人搔頭,曹五哥,你辛苦一趟,把它轉到前站。務必囑咐前站,妥派膽大心細的夥計,小心在意一遞,可別露出馬腳。這不是鬧玩的,最好得三兩位合辦,一人巡風,二人投遞,遞出去,趕緊翻回,給頭兒複一個信,好教他們幾位放心。」 又對屋主人說:「勞你駕,飲飲我的馬,我還得連夜翻回去。」 騎客手中共有四封信,一封自己留下,一封教宋田有、李郁文帶轉蛇頭塢。最要緊的兩封,竟沒人專送到地頭。這小舒家園的驛站頭目忙道:「四爺,這兩封信,我只送到前站麼?」 騎客答道:「正是,你可以交給葛大麻子。葛大麻子一來膽大心細,二來懂得六扇門的規矩派頭。做這虎口裡探頭的把戲,非他不可。」 這樣一講,驛站頭目曹五怫然不悅,隨說道:「葛麻爺前天剛派出去,他至早也得明天過午才能回來。前站沒有人了。我們就死等他麼?」 騎客皺眉道:「沒法子,王、魏二老是這麼再三囑咐的。」 曹五奮然道:「事情緩不得吧,與其一勁兒專等他,我看還不如由我一直投送了去。」 宋田有也說:「您要是因為一個人,不放心,我可以跟隨曹五爺,一同專辦這件事。回蛇頭塢,有我們李爺足夠了。我們決不生事,決不和六扇門照面。何必非等葛大麻子呢?差半天,其實就差對頭六個時辰哩。」 騎客低頭沉吟,敲桌子核計道:「這麼辦,明天過午還不算晚,你們二位姑且候他一候。葛麻子若是過午還不回來,你二位就替他去。」 曹、李二人哼了一聲。騎客忙道:「我可不是瞧不起二位。你二位擔當的事更要緊。宋大哥,你得折回蛇頭塢;你要曉得獻贓更是險事。你的武功很好,何必舍其所長,做這鬥心路、玩眼色的把戲?還有曹五哥,你也有更沉重的擔子。現在咱們頭兒都已退往淮北,咱們這裡的伏線全沒用了;你得給各處卡子送信,教他們預備收。我這裡有一張圖,畫著應退應送的線路地名,你可以看看記下來。現在官軍雲集,鏢行在各處排搜。咱們的人得躲著他們走。曹五哥,這得看你的。」 曹五點了點頭道:「不過這個還可以緩。」 騎客道:「那自然,還是送信告密獻地圖緊要。」 騎客把四路投書,大致派定,又將那黃布卷拿在手中,指告眾人道:「這東西是隨著北路這封信的,二位記住了,千萬別弄錯。」 曹五道:「這是什麼?」 騎客隨手打開,就燈光一展。黑砂掌一看,不由瞪了眼;這分明是一杆鏢旗;黑漆杆、紅綢底、青色飛火焰、金錢刺繡,環列金錢,分明是十二金錢鏢旗。 騎客指這金錢鏢旗道:「這旗跟這一封信同遞,別弄擰了。」 眾人忙道:「信裡說的是什麼,我們看看行不?」 騎客道:「這個,……諸位看了,得跟沒看一樣才行。我們必得照計行事,誰也不要獨出心裁。誰要是掉花招,另要露一手,大轍一錯,咱們可就對不起人了。我們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教咱們怎麼辦,就得怎麼辦。他們老哥五個認定此時非獻贓不可,咱們就得隨著大流走。」 言外的意思,是怕眾人見財起意,不肯獻贓,倘或發書見圖,挖包抵盜,就不夠江湖道了。 眾人對燈起誓,決遵公意。立刻燈影一晃,騎客向屋主要了一根簪,把已封的四封信,輕輕拆開,把那可以傳觀的,與眾傳觀了。至於埋贓密圖,仍扣在信筒內,請大家不必索看。誰看了,誰倒多擔一份責任。 舍中四個人齊看這封告密信,喃喃地罵鏢客:「這群鏢行真不是東西,是怎的明訂決鬥,暗結官兵,把武莊主傾在裡頭,太不夠格了。對,對,這麼獻贓嫁禍,不算咱們狠毒。他既不信,我就不仁,到哪裡也說得過!」 傳觀已畢,騎客對屋主說:「勞駕,有糨糊沒有?」 屋主道:「沒有。」 宋田有道:「有白麵沒有?可以現打點。」 屋主道:「白麵倒有。」 屋主開面缸,取小勺,就火打漿糊。騎客把已拆開的四封信,重新用糨糊封固。又叮嚀道:「諸位可記住了,千萬別投錯了地方。」 原來這四封信全有副封,外面多包著一層,沒標上款地名,所以怕投錯。這時茶已泡好,夜肴也做熟,騎客匆匆吃了些,立即告辭。重囑同伴,多加小心;飛身上馬,投奔他要去的地方。 過了一會兒,李郁文打點小包,也頓時步行上路,折回蛇頭塢。五個人走了兩位,屋主一位,還剩二位,把密信、鏢旗打包包好,關門上閂,熄燈上床。曹五和宋田有決計挾書自投,一獻身手,何必苦等葛大麻子?葛大麻子有何本領?兩人商商量量,不很服氣。又罵了一回俞劍平和鏢行,漸漸瞌睡蟲來到,兩個人呼天扯地,枕包而睡,不覺東方已白。 等到次早辰牌已過,兩人起床,打呵欠,揉眼睛,渾身酸懶似的。催屋主做早飯,吃飽改裝,立刻提包上道投書。卻不知上了大當,包中書信已被人調換了!他二人仍不信葛大麻子比他兩個加在一處還強。他二人上了當,誤了事,到了還不曉得。他們為警報所震撼,他們沒留神隔垣有耳,附窗有黑砂掌一隻眼睛。 他們走的走了,睡的睡了,窗外窺視的黑砂掌不客氣,抽出火摺子,點著薰香,把薰香吹入草舍。然後現身,撥窗入舍,公然點亮了燈。由宋田有枕下抽出那個小包,掣出那兩封信。就燈影下,公然坐在椅子上,拆封疾讀。讀畢吐舌:「好厲害的豹子!他竟倒打一耙,獻贓給官府,反咬鏢行一口,告發同謀!」 黑砂掌眼光四射,心思像旋風一樣,盜書而走是不妥的,豹子還可以再寫。黑砂掌要竄改書辭,而又時有不暇。他頓時決計:「這兩封信,爺爺應該給他調換一個過!」 這兩封信,一封投給淮安府,是獻贓嫁禍的告密書;一封投給胡孟剛,是示威泄忿的公開信。按次第,告密書先發,公開信後投。上款不同,內容迥異。黑砂掌呵呵一笑,偷樑換柱。告密書更附地圖,黑砂掌抽出來,草草過目,疊好、揣在自己身上。從草舍尋取一方白紙,裁得一般大,先納入原信封。信上說到埋贓的地名,匆遽中也用指甲給挖下來。 桌上有現成的糨糊,黑砂掌罵道:「娘個蛋,小子們給爺爺預備得倒齊全!」 遂把兩封信辭重讀了一遍,照樣納入封筒。卻將告密書裝入公開信封中,將公開信裝入告密信封中。這一來陰差陽錯,豹党陰謀頓成虛牝! 黑砂掌軒眉一笑,照樣用現成糨糊封好。又提起那杆十二金錢鏢旗,想扣留,轉想不妙;大件易被察覺,恐泄機謀,仍用黃布裹好,和信件打入原包。收拾完畢,直一直腰,閃眼往床頭一掠,盯了三個睡漢一眼。三個睡漢如同死狗,中了薰香,鼻息咻咻。 黑砂掌做了一個鬼臉,挨過去輕輕給宋田有一個耳光;一搬脖頸,把原包仍塞在睡漢枕下。又作了一個揖,嘲道:「對不起,爺爺走了!」 陸錦標躡足回身,滿屋搜尋了一回,探驪已然得珠,無物值得回顧;熄滅了燈,輕輕溜出。穿窗進來的,照樣穿窗出去。出了屋,出了院,出了村,立刻一伏腰,如箭脫弦,奔向蛇頭塢,要先一步趕到李郁文前頭。 黑砂掌精神百倍,如肋下生翅,如足底生雲,一點不勞累,果然趕過李郁文,先一步到達射陽湖蛇頭塢。 一到蛇頭塢,黑砂掌急命俞氏二徒楊玉虎、江紹傑,分兩路尋找俞、胡,說是:「豹子埋贓之地已得。」 催俞、胡趕快率眾來,「何須逐豹,起贓最直截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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