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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 黑砂掌挾幼勘鏢銀 兩少年助師摸實底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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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家其實是金士釗手下的小夥計,急忙進去通報。旋即奔出來,說一聲:「您請!」 就前頭引路,進大門,走二門,開客廳門,黑砂掌從鼻孔哼了一口氣。 剛到客廳門口,主人從上房走出來,四十七八歲,綢衫雲履,眉目清秀,頷下一縷微髯,遠遠抱拳道:「呵,真是陸四爺,陸四哥,失迎,失迎。您不是隱遁了麼?這二位是誰?」 相偕到客廳落座,黑砂掌一對大眼,骨碌碌東張西望,鼻孔也亂嗅。金士釗笑道:「四哥喝茶,你看什麼?小地方,破房子,簡陋得很。」 黑砂掌笑道:「房子很講究!就是有點氣味。」 金士釗笑道:「沒有氣味呀,我是個俗人,就是不喜歡養花草。這膽瓶的花是他們給插的,許是朽了吧。喂,我說,你把它拔下來。」 管家斟完茶,把瓶花端了出去。 四顧無人,黑砂掌笑道:「不是花味,我聞著這屋裡別看很講究,可惜有點賊味。」 金士釗一指黑砂掌的嘴,說道:「喂!」 黑砂掌會意,眼望窗外,不言語了。 金士釗忙湊過來,搖著灑金扇笑道:「四爺的嘴,還是那麼吊兒朗當的,你可不曉得現在是什麼年頭?」 黑砂掌道:「現在年頭不壞呀,彼此大發財源,還算賴麼?……」 金士釗目露懇求之意道:「別說了,四爺,您不知道,這個月風聲緊得很。你沒聽說麼,海州的鐵牌手,江寧的十二金錢,兩位名鏢頭,合保一筆鹽鏢,一共這個數。」 黑砂掌道:「兩萬?」 金士釗低聲道:「什麼兩萬,二十萬哩,全是現銀。在範公堤,竟教外江人物給剪了去。前幾天我聽說,十二金錢邀出許多人來,向各處托情打探。我們櫃上雖然也收些小道貨,可是現銀子整個無寶,又不是貨品,又不是首飾,我怎會知道?俞大爺、胡二爺托了一位姓白的向我掃問,最近有沒有來熔化大堆元寶的?我們櫃上據實答覆了,自然是說沒有。」 金士釗接著道:「回頭我聽見信,連忙趕去,跟他們敘談了一會,答應下替他們幫忙,他們就走了。這是六七天前的話。數目太大,又是鹽帑,外面鬧騰得很緊,陸四爺今天突然光臨,不知有何貴幹?要是沒有要緊事,我勸你避一避,先聽一聽風聲。聽說我們縣裡,也見著清鄉緝匪、查拿宵小的密劄了。咱們幹的固然是買賣,可也不能不算是宵小。現在官廳上正在查拿宵小。」 說罷笑了。 黑砂掌到此不禁搔頭吐舌,各處全都這樣談虎變色,要訪賊蹤,可怎麼下手?反後悔自己不該單人獨出,隨著大幫,也可以無榮無辱。如今若沒有出手的成效,拿什麼臉回去見俞、胡二位? 黑砂掌臉上露出一點窘色。金士釗登時看出,忙將身子又往前一湊,附耳說道:「怎麼。四爺知道這事麼?您要是覺得不好下臺,小弟還可以幫忙。俞鏢頭跟我也有數面之緣,胡鏢頭更是熟人,我小弟可以出頭打合,給你們兩家一了。」 黑砂掌依然搔頭道:「您等等,讓我想想。我這也是替朋友幫忙,不過托我探風色罷了;這麼大的責任,我還是有點擔不起來。這不是咱哥倆的事,你想我能那麼愣麼?得了,您聽我的信吧。」 黑砂掌站起來告辭。金士釗抓住不放,硬要留飯留榻。黑砂掌堅決不應。金士釗還想攔住他,要向他打聽這二十萬鹽鏢的下落,「到底是誰幹的呢?四哥,你只管告訴我,我決不洩露,我對你起誓。」 黑砂掌掙脫了手,大笑著出來了。俞門兩弟子也忍俊不禁,嘴不敢敞笑,鼻孔嗤嗤地直響。金士釗弄得迷迷糊糊,臨送到門口,還說:「到底這件事……」 黑砂掌早已邁開大步走遠了。帶著二徒,直走出半裡地,回顧無人,黑砂掌放聲大笑道:「這小子,他還想從我嘴裡釣魚!他倒夠乖的。可惜陸四爺也不比他傻。」 黑砂掌與二徒扳鞍上了馬,算計著還有數處可去,可是未免有點氣餒了。黑砂掌臉上漸漸透露窘容。俞門二弟子楊玉虎和江紹傑全是小精豆子,如何看不出來?兩個人以目示意,齊向黑砂掌發言:「四叔,怎麼樣?您要訪不出來,咱們爺三個莫如回去吧,省得我們挨師父的罵。」 兩個青年拿話擠黑砂掌。黑砂掌陸錦標瞪著兩眼,咧嘴笑道:「好小子,剛剛幾天,你們就膩煩了。你們別灰心,你等著,大爺有的是招。」 當天不另訪友,策馬趲行,來到沙塢,徑帶二徒投店。黑砂掌和俞劍平不同,俞鏢頭越遇難題,越發鎮靜;陸錦標卻是沉不住氣,他沉不住氣,卻不是低頭發呆,反倒大唱大嘯。你只聽他高唱昆腔,他必是有為難的事窩在心裡了。 這一天晚上,黑砂掌不但唱了一段醉打山門,還扭了半出小放牛;臨睡時,他又來了一段老梆子腔。照前日的例,與兩徒胡扯了一頓,說道:「小子們,睡吧。明天我們要出遠門,我領你們找一個朋友。」 二徒道:「又去拜客麼?」 黑砂掌笑道:「不是拜客,你倆隻聽我說,早早地睡,早早地起!」 兩個青年本打算私同陸四叔出來,可以見見世面,試試武功。訪著劫鏢的賊,他倆還預備著小試身手,把插翅豹子打服。正是初生犢兒不怕虎,可惜現在白跑了好幾天,見不著虎或豹,僅僅碰了幾個軟釘子。兩個少年大失所望,咕噥著吹熄燈也睡了。 睡到三更以後,楊玉虎突然覺得耳朵眼冒涼氣,迷夢中漫不自覺,掄手掌「啪」地打了一下,立刻覺得手腕被人抓住。忙翻身一看,客窗明燈煌煌,黑砂掌一身短打,背插短刀,把手指比在唇上。楊玉虎受過武林訓練,立刻一聲不言語,從床上起來。低聲訊問:「四叔,要上哪裡去?」 黑砂掌答道:「你別問,跟我走。留著紹傑,給咱們看攤。」 因為店中還有他們的三匹馬,所以把江紹傑留下;也嫌他年紀太小,恐其武功不夠。 楊玉虎收拾俐落,帶了兵刃,又問陸錦標:「我們怎麼走?」 陸錦標一指後窗格,楊玉虎過去一推,黑砂掌微微一笑;這窗戶早經黑砂掌鼓搗好了,不但早已啟開,還有一根筷子半支著。兩人收拾要走,陸錦標低聲道:「且慢,得給他留一句話。」 楊玉虎低顧江紹傑,江紹傑倚包代枕,側身閉目,睡得正香。陸錦標從百寶囊裡取出筆墨紙劄,草草寫了兩句話:「我們片刻即回,你千萬不要走開。」 楊玉虎問道:「這是做什麼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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