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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 俞三勝偕友訪薛兆 眾鏢師撒網搜豹蹤(4)


  這時管事的先生已知主人有遠客到,忙起來張羅,打洗臉水、泡茶,拿出許多芭蕉扇遞給來客。一霎時,客廳中忽忽扇扇,全是扇子搖晃了。

  薛兆容來客洗完臉,立逼著寬衣服,脫光膀子。他說道:「天氣熱,大哥,索性涼爽涼爽吧。」

  命小廝給客人打扇,又叫人到後面取果盤,備宵夜。他自己張羅著,信手將俞、胡送來的禮物蒲包打開,見有水果,笑道:「好好,天正熱,咱們吃!」

  紅鬍子薛兆另有一種作風,顯得豪放不羈。管事先生命人開了車門,把客人的馬牽到馬號。悄悄問鏢行趟子手,從哪裡來的?還往別處去不?正問著,薛兆把來客安住了,立刻來到外面,對管事先生說:「現在什麼時候了?」

  答道:「子正三刻。」

  薛兆道:「客人遠來,住店不方便。蔡先生,你教他們快快把西書房騰出來,再騰幾份鋪板。俞鏢頭帶來的人,就煩你招呼吧。」

  囑罷,回到客廳,對俞、胡二友說道:「外面叫菜不行了,小地方,太偏僻!我教他們在家裡的廚房,好歹弄點吃食,四位老哥別笑話。」

  薛兆殷殷地張羅。俞、童二友素知他的為人,倒也不理會。智囊姜羽沖暗暗點頭,莫怪他能成事,的確有與眾不同之處。

  鐵牌手胡孟剛首先發話道:「薛老兄台,你不要客氣,彼此都是熟人。現在我們深夜前來打擾,正有一點急事奉求。」

  薛兆道:「噢,是什麼急事?」

  胡孟剛道:「唉!還有別的事麼?左不過尋鏢,我們現在把劫鏢的點子追到洪澤湖裡頭來了。這沒有別的,老大哥得幫我們一把。」

  又道:「薛大哥你猜怎麼著?這個劫鏢的就是飛豹子!」

  薛兆驚訝道:「你們沒有把鏢尋回麼?這不都快兩個月了。飛豹子又是何如人也?沒聽說過啊!」

  胡孟剛心急搶話,他的話別人又驟聽不懂。

  童冠英忙插言道:「薛大哥隱居自得,大概外面的情形一點也不曉得;這位飛豹子姓袁叫袁振武;原來是俞大哥當年的師兄。是他爭長妒能,退出師門,銜恨三十年,現在才出頭搗亂。由打半月內,我們湊了許多人,方才訪出飛豹子的形跡來由;跟他講定,在北三河比拳賭鏢。被我們連贏數陣,飛豹子眼看要認輸。不意橫插一杠子,比得正熱鬧的時候,官兵忽來剿匪。飛豹子藉端撒賴,甩手一跑,一直跑入洪澤湖。還有火雲莊的子母神梭武勝文,也跟豹党結成一氣;又有一個青年女裝的飛賊,叫什麼淩雲燕的,也勾結在一處。現在他們三個人一夥,越發的如虎生翼,出沒難以捉摸了。我們一直追他們,他們忽水忽旱,亂躲亂竄。薛大哥請想,你們這洪澤湖方圓足夠七百里,地方太大了,又是水旱夾雜,實在不易根尋。我們縱然根尋,也怕吃虧上當。我們就想到老兄身上,老兄久霸洪澤湖,可說是人傑地靈,手底下又有許多朋友。此地當真有匪人出沒,你老兄一定不能容他。他們果真在此地潛安秘窟,老兄也必事先有所耳聞。我們專誠來訪,想煩煩老兄,代為根尋,也是一舉手之勞。現在,我們把前後經過細情全盤奉告。我再冒問一聲,這個飛豹子,大概薛仁兄一定不認識他了;這個武勝文和淩雲燕,你老兄可跟他熟識麼?」

  薛兆聽罷愕然,搔首說道:「武勝文這個人,我倒見過。這個淩雲燕,還是上年,我仿佛聽誰說過。怎麼著劫鏢的人會是俞大爺的師兄了,你不是老大麼?」

  又道:「你們老哥四個遠道來找我,一定事情緊急。我自從退休,外面的消息很沉寂。連你們在北三河大舉決鬥,我也是直到昨天,才聽人說起。我這裡正要派人邀你們幾位。」

  俞、胡聞言也覺愕然,想不到今天決鬥,人家昨天就知道了。如此看來,紅鬍子的聲勢確乎不小,求他幫忙,必不失望。胡孟剛立刻面露喜色。薛兆接著說道:「他們既然竄到洪澤湖,不管他是借道,還是潛藏,還是另有投托,我全不知。這就是咱們自己的事,我幫個小忙。等我想想……」

  薛兆尋思了一回,僕人已將夜肴擺上。薛兆道:「我們先吃。」

  眾人只感煩渴,倒不覺餓,但有冰鎮的水果、好酒,就隨意用來解熱,且吃且談。薛兆早將主意打好,說道:「我洪澤湖方圓七百里,就屬我和顧四爺分管……」

  胡孟剛心急,忍不住說:「薛二哥,我的話可太冒失,你要有法子,還是急不如快,今晚就辦。他們可是一蹭就又溜了。」

  俞劍平笑道:「薛二哥,我們胡賢弟窘極了,你別見笑。他的家眷還在州衙押著呢。」

  薛兆忙道:「一定就辦。只要飛豹子、武勝文和什麼淩雲燕,跟北岸的顧昭年沒有干涉,我小弟一定幫忙,把他們三人的下落全挖出來,那時再請諸位看著辦。」

  (葉批:節骨眼。)

  胡孟剛大喜道:「我先謝謝!」

  俞劍平、薑羽沖卻不由皺了眉。薛兆先問明飛豹子一行人的相貌、年齡,立刻站起來,說道:「我立刻吩咐他們,教他們大搜一下。」

  紅鬍子薛兆到隔壁吩咐徒弟,和葉天樞低議片刻,葉天樞立刻騎馬翻回碼頭,大召同幫,秘密傳令。限在明天午後,要得到初報。

  這裡,紅鬍子竟把四位鏢客款留在家,他也不回宅內,特在書房聯榻夜話,各敘舊情。這書房很大,原有高榻,更支板床,五個老頭兒聚在一處。黑鷹程嶽與趟子手另由帳房先生邀到外面客廳安榻。

  薑羽沖看這個書房,居然擺著二十四史、十三經、三通考,好些大部頭的經史,都用檀櫃錦篋裝著,可是書本嶄新,書架積塵,仿佛沒人動過。另有幾部水滸傳、三國演義、隋唐全傳堆在書架上,頗有手澤,想見書房主人是看過的。

  霹靂手童冠英和薛兆較熟,信手把二十四史的木匣打開。上面真是絹面絲訂的精本,下面剩了空匣,內中有寶盒、牙牌,還有一把匕首。童冠英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來。

  薛兆也笑道:「我是個俗物,我連鬥大的字只認識三升。你別看我這裡擺著玩藝,那跟帽桶、香爐是一樣,擺著好看罷了。我新近得了一部什麼唐伯虎的水火圖,有人說不是唐伯虎,是仇十洲。管他百虎、十洲的呢!只是那些精光的人物太不像樣子,念書的人一口一個子雲詩曰,一肚子男男女女。教我太太看見了,給燒了。人家說值好幾百兩銀子呢!」

  薛兆還想附庸風雅,俞、胡一心要找鏢銀。童冠英說道:「老兄,我問問你。你怎麼會發這麼大財?我知道我們俞仁兄苦創了二三十年,至多只趁三萬、兩萬。你怎麼只十七八年工夫,會鋪展這一大片片?我說,你都做了多少損陰喪德的事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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