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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 馬振倫避嫌疑急脫遁 肖守備探掌門揭謎底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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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璞琢磨著,仍自不甘心,這邊亂探,那邊亂翻,以為還有許多細微處沒有搜完,高的黃烈文已然口發胡哨催他速走;石璞仍不管不顧,又進了廂房。 外面已聞履聲,黃烈文很著急,忙飛身下竄,把石璞捉胳膊揪出來,上房走去。正是這一揪,也好也不好。馬元良兄妹已經回來,再遲一步,就要碰上。可是廂房有一道夾壁牆,再遲一會就被石璞尋出破綻。 朱氏和元彤、元良、元芳跟那個長工,施施然一聲不響,走進後門。一入內院,話聲始縱;朱氏不住抱怨元良,元良不肯認錯。黃、石二人剛退到鄰房,忙又蹭過來聽;影影綽綽聽那口氣,似有一個人影險被元良追上,元良還險些挨了一暗器。朱氏母子嘮叨著,把後門上閂加鎖,提燈將各處照看了一遍,全都進了屋。黃烈文饒有心計,竟沒看出真偽。元良母子早在各處門檻過道,人通行處,一一留下暗記,旁人摸黑一走,立刻改樣留痕。馬元良急入上房,往桌上一看,悄對母親說:「睡吧,媽媽。」 朱氏往桌上一看,也點頭會意;女人膽怯,竟不敢睡,馬元彤才十三歲,膽子並不小,竟要出來看看。被哥哥攔住,強按著上了床。那長工也回轉門房,就枕大睡。 馬宅一家子全睡下了,黃烈文和石璞窺望良久,抽身回走,出了小巷,石璞把黃烈文扯了一把,從衣囊內掏出一物,說道:「黃師傅,我們這趟沒白來。」 黃烈文低頭看道:「是什麼?」 街頭黑暗無光,看不出字來,用手摸索,知道是一封信,兩張信箋。石璞道:「這東西就在正房桌上放著。」 兩人亟欲一觀內容,忙找一僻靜處,掏出火摺子一晃。俯身借光,還沒等看明;那邊「啪噠」響了一聲,有兩個人影一閃。石璞忙將火摺子收起,與黃烈文奔尋過去。前面人影低哨了一聲,原來是跛子胡振業和武官肖國英在店中等得不耐煩,也溜出來了。 石璞道:「我一猜就知道是師叔。」 胡振業一晃一晃地湊過來,問道:「你們搗什麼鬼?到底馬老六在家藏著沒有?」 石璞道:「大概沒在家。」 肖國英道:「你們看准了麼?」 黃烈文笑道:「你這位令師侄硬闖進人家,把人家搜了一個夠,你問他吧。不過,這事情我總覺著古怪。」 石璞道:「我搜著一封信,是馬六叔給家裡人寫的,我們還沒顧得細看呢。」 肖國英道:「那麼,咱們快回店,看看信上怎麼說吧。」 四個人舉步同往回走。忽有一條人影,從鄰巷出現,只一閃往南走去了,胡、肖全沒留神,黃烈文瞥見了,欲言又止。 當下石璞隨眾回店,把偷來的信,呈給師母看。信封標著「煩駕寄至草橋鎮青石坊馬元良親拆,外附樂善堂虎皮膏二十帖。」 信箋確是馬振倫親筆,說的盡是些家常瑣務和催租納糧等事。口氣像是第二封信,內囑元良約束妹弟用功,勿受佃戶欺愚等語。末尾才提到歸期:「此間事頗費周折,歸期須緩。如有妥便之人,可再捎銀五十兩,以資盤費……」 丁雲秀爽然失望道:「馬六弟沒有日子回來,我們只好不等他了。」 大家傳觀此信,齊勸丁雲秀寫一封客氣信,給馬宅送去。詳述來意,敦請他重念同門之雅,出頭說和。同時定規下明日登程。丁雲秀便請黃烈文代筆,黃烈文依言寫完,念給大家聽,跟著伸臂一笑。 胡振業道:「黃大哥,你怎麼總笑呢?莫非這裡頭還有什麼把戲麼?」 黃烈文道:「那倒不是。也許是我多疑,我琢磨這封信,總覺其中有詐,我猜馬六爺並沒出門。」 眾人問道:「他有什麼詐?」 黃烈文道:「也許他料到我們必來搜他,他便將計就計,故留此信,教我們睹信斷望,催我們速離此地。」 胡振業道:「有理!」 把眼光又落到信上,搔頭問道:「到底你們探宅,還看出別的破綻來沒有?」 石璞道:「我們窺望時,他們後宅門忽然拔閂脫鎖,他們說是有賊,一家子全都追出去了。這一點似乎可疑。」 大家又亂猜起來,有的又要不走,打算重探;胡振業犯了脾氣,要跟馬振倫死耗,看他躲到幾時。俞夫人是個女中豪傑,素執謙和,可是內蘊烈性,丁雲秀微微一笑,對石璞道:「你五叔發脾氣,你也發脾氣?五弟,九弟,黃先生,我看此事不必強求。馬六弟跟我們夫婦縱然同學,人家既不願意幫忙,我們何必強人所難?我們明天還是趕緊上寶應縣去吧。」 胡振業道:「去倒好去,馬老六膽敢在掌門師兄面前擺閉門羹,我不能跟他算完!黃大哥,有什麼高招沒有?請你儘管拿出來。肖老九,你別一言不發。你把你那官勢掏出來,施展施展;就說他是飛豹子的同夥,給他暗當窩主。」 肖國英只是笑。黃烈文道:「胡五哥別生氣,你也得原諒他。二十萬大劫案,誰聽見也嚇一跳。馬六爺又不知我們的來意,又不知來的都是誰,更怕得罪了那一頭;退一步想,他自然要躲一躲,先聽聽風聲。便是,看人須往長處看,別看一時。這件事若講善罷,還得由五爺、九爺和馬六爺,你們哥幾個一同出頭私了。馬六爺若准知道我們這樣的打算,他樂得的給兩家說和,誰放著面子事不做呢?」 胡振業笑道:「黃大哥真會說!這事誰都知道私了好,無奈馬老六這東西怕事裝松,藏起來不露面,這又該怎麼辦呢?」 丁雲秀道:「黃先生體貼人情入微,您既說到這裡,想必另有高見,就請您費心指教吧。」 黃烈文笑道:「我也沒有別的好主意。胡五爺大概忘了,我在此地還有兩個熟人,內中一個還是親戚。我們不妨托他們二位,就近替咱們暗地訪察馬六爺的行止。我們明天走我們的。除這封信由俞鏢頭賢伉儷出名,另外再留下一封信,由五爺、九爺出名,措詞說得危急厲害一點,仿佛劫鏢一案,袁、俞之爭,馬六爺再不出頭,那就越鬧禍害越大,越沒法收拾。不但俞鏢頭傾家辱名,要一敗塗地,就是飛豹子,也要大禍臨身,罪無可逃。如今雙方勢成騎虎,欲罷不能;正盼著有人出頭和解,好借此下臺。如此一說,馬六爺看著現成的人情,也許肯出頭一做。」 黃烈文默體世情,說出此策,只是留為後圖。大家都說有理,立刻這樣辦了。第二天黃烈文拿著信去托人;丁雲秀坐轎往馬宅辭行,依計再向馬氏母子懇切談了一遍,然後告別回店。立即由店房動身,離開駱馬湖草橋鎮,直赴淮安府。到了淮安,向鏢店同行打聽;俞、胡已由此處,往南踏訪下去,現時大概已到寶應。俞夫人遂由淮安赴寶應,由寶應又趕到高良澗北三河地方,夫妻倆才得相會…… 當下,俞夫人和胡、肖二友,把前情對俞劍平和在場群雄一一細說。俞劍平一聽,飛豹子業與師弟馬振倫先期會面,馬振倫竟避不出頭,對自己這個掌門師兄,擺出袖手旁觀的樣子來,在師門誼氣上,實在說不過去。俞鏢頭口雖不說,心中著實不悅。 倒是胡、肖二友十分熱誠,見俞劍平劍眉微蹙,似透愁容。 胡振業首先說道:「三哥,你不必過於懼敵!你別聽那麼說,什麼善者不來,來者不善,袁老二那點玩藝誰不知道!說真格的,他比三哥差遠啦。要不,咱們老師怎會不要他呢。趕明天咱們跟他見面,三哥你裝好人,跟他客客氣氣的,由我和肖九弟來抵面問他。咱們先跟他講面子,敘交情,以禮討鏢。他若識趣,順坡而下,就此善罷甘休。當真他犯渾蛋,恃強抗法,不顧交情;三哥你放心,咱們也用不著借仗官勢,咱們只把咱們太極門的門規拿出來。他侮辱掌門師兄,就是侮辱太極門師法;我和肖九爺定要跟他講個真章。」 這是胡振業的主張,他卻忘了一節,飛豹子早已改換門戶,早不是太極門中人物了。但是,明朝與豹相會,脫不開講江湖的誼氣,論武林的門規,就明知情懇無用,也須姑備一說。智囊姜羽沖、霹靂手童冠英等,也都道:「軟硬不妨全試試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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