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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 馬振倫避嫌疑急脫遁 肖守備探掌門揭謎底(3)


  胡振業道:「哎呀,我忘了這個了。九爺,你現在是都司遊擊、四品大員了,怎麼著,你肯替本門師兄,再裝一回賊麼?」

  肖國英臉上一紅,哈哈大笑道:「五哥真會挖苦我,我也是朝廷命官,你教我夜入民宅,我還在官場混不混?五哥出這高招,你怎麼不來一手?」

  胡振業笑說:「我倒想去,你看我這條腿,可怎麼辦呢?」

  丁雲秀道:「五弟不要教九弟為難了,那不成了笑話了。我先去一趟,回來看情形,再想第二步辦法。」

  遂吩咐五弟子石璞,重叫來小轎,立即重赴馬府,石璞仍然跟隨……這一去,直隔過兩個多時辰,店房已經掌上燈,丁雲秀方才回來,面上怏怏不快。任憑她開誠佈公地說,馬奶奶母子仍然堅持說馬振倫確已離家,確是歸期無定。

  丁雲秀告訴了胡、肖。胡、肖道:「也許是真不湊巧,真出門了。」

  石璞道:「不太像,弟子這回跟師娘重去,馬家的人更顯得驚疑。他家那個長工也嘀嘀咕咕,聽他跟那個小姑娘搗鬼,口氣上似乎馬六叔不但沒出門,還在宅裡潛伏著呢。」

  因道:「師娘,我看我們今夜真該去踩探一下。」

  胡振業大喜道:「石璞,你真有這份膽量麼?」

  石璞道:「只要師母准我去,我一個人去都行,不過得請五師叔、九師叔在外面給我打接應。」

  胡振業把跛腿一拍道:「好小子,你師父沒白疼你!你九叔怕失官體,不敢去,咱爺倆去,黃先生,你怎麼樣?」

  黃烈文道:「探是可以探,不過探的結果,只使咱們心上明白而已,用處一點沒有。馬六爺既不願出頭,你們就是看見他,也沒法強人所難呀。」

  胡振業怒道:「那倒不見得,掌門師兄有難,同門諸友該出頭幫拳。他敢說個不字,由我胡老五說起,那就不行!我胡老五就要替俞三哥行家法。」

  胡振業大發脾氣,鬧了一陣,就跟石璞盤算;要教石璞假扮強人,夜入馬宅;馬振倫如果在家,勢必挾技捕盜。把他誘出來,胡振業就趁勢上前質問他,強迫他出頭了事。因說:「這樣辦很穩當,九老爺總可以跟我去吧?」

  轉瞬入夜,胡振業催促石璞,換夜行衣,背刀出店。丁雲秀覺得不妥,一時沒法攔阻。黃烈文忽然發話道:「五爺,你先歇一會兒,您先教我去一趟,行不行?我跟馬六爺也是熟人,我又是局外人,他見了我或無疑慮。」

  丁雲秀忙道:「黃先生能言善辯,您就辛苦一趟吧。五爺,您回頭再去打接應。」

  胡振業道:「三嫂子不願我去,我就不去。不過黃先生肯去,也總得教石璞陪著;一來給你領道,二來也教他看看這位六師叔夠多大架子!」

  黃烈文微笑道:「好,就是這樣,石老弟,咱們走。」

  與石璞長衣出店,走到暗隅,把長衣脫下包好,背在背後,施展飛騰術馳奔馬宅。耗近三更,從鄰宅上房往內偷看。哪知此時馬振倫家早有了防備。

  丁雲秀這次登門,來得突兀,正把馬振倫堵在家中,故此馬的妻、子俱各惶遽。等到丁雲秀二次親訪,馬振倫備知來意,忙忙地避出本宅,藏在鄰舍。天晚客去,他跳牆進家,把長子馬元良、次女馬元芳都密囑許多話;自己竟出離本鎮,投奔他鄉。他仍然不放心,半夜又溜回來,登高遠眺。——黃烈文、石璞跟著就來窺探了,馬振倫暗暗不悅:「自己一清二白,怎麼三師嫂竟來踩探我?」

  這時候,馬元良和馬元芳兄妹二人,預遵父囑,更換短裝,各持兵刃,站立在庭心。庭院四角,立著四盞戳燈;兄妹一個挺花槍,一個掄雙刀,打在一起,似系白日習文,燈下習武。馬元芳是個小姑娘,武功還沒有門徑,和馬元良本非對手;如今一招一式,打得很慢。而且心不在焉,身手儘管施展,兩人四隻眼,四隻耳朵都張惶著四面。馬元良也只十七八歲,江湖道的事,夜行人的規矩,也不很懂,現在只是照計而行。天方入夜,他們便把街門上鎖,又在內宅立了一架木梯,兄妹輪流著巡視前後院。他的小弟弟馬元彤也跟著忙,他的母親也把各房的燈都點著了,將全宅照了個通明。人們若來偷看,可以不必費事。

  黃烈文與石璞從鄰舍上房,本來聲音很輕,但可以瞞外行,不能瞞內家;可以瞞不留神的人,不能瞞正注意的人。這兩人逼近馬宅,剛一探頭,犬吠聲便起;原來馬振倫家將兩條大狗全放出來了,項上都拖著長鏈。馬氏兄妹正在中庭,一刀一槍打得欲罷不能,十分膩煩;忽然聽後院狗吠,登時精神一振。兩個孩子住了手,互相告訴道:「你聽後院狗又鬧了。」

  上房中的母親朱氏也聽見了,和尋常人家夜聞犬吠一樣,重重咳了數聲,跟著當門叫道:「元良、元芳,怎麼你倆還玩哪?你們聽聽,後院狗叫了。你爹爹沒在家,門戶得小心點,後門上鎖沒有?你們看看去。」

  馬元良提著花槍,馬元芳抱著雙刀,答應了一聲,往後院走;好像小孩膽怯,只到角門,探頭看了一眼,把狗吆喝了數聲,就大聲對母親說:「媽,這兩隻狗准是長工沒給它放食水,餓得亂叫。」

  朱氏道:「放了半盆剩飯呢,你們看看街門吧。」

  朱氏一勁地催這兄妹,這兩個孩子說什麼也不肯去。朱氏罵道:「這麼大的小子,那麼點的膽子。」

  氣忿忿地從上房出來,順手提一盞燈,直奔後院。兩個小孩吐舌縮頭的笑,也跟隨過來。

  朱氏到了後門,忽然大喊了一聲道:「哎喲,不好,誰出去了,怎麼沒上閂?」

  登時嘩噪起來,把長工也喊出,催著驗看各處。驗到前門,前門已加閂上鎖,朱氏放下心;忙又率家眾,重到後院;後門洞開,門扇半掩,實在有點懸虛。朱氏力逼長工出去查看。元良、元芳一看人多,似又膽大起來,催長工提燈;這小兄妹綽槍的綽槍,提刀的提刀,一直往後巷搜去了。家中只留朱氏和元彤。元彤害怕,直說:「媽媽,他們全走了,只剩咱倆了,咱倆進屋吧。」

  朱氏怒斥道:「這後門大開著,害怕又怎麼樣呢?」

  拉住無彤的手腕,提燈守著後門,等候長兒、次女及長工。但是迷迷糊糊的一個長工和稚氣未除的兩個兒女,竟像煞有介事地鬧騰起來;又像真追賊似的,三人順後巷往前追,竟一去沒影了。

  元彤仍鬧著要回屋,朱氏似乎又害怕、又生氣,申斥駡道:「難道真追著賊不成?你哥你姐是小渾蛋,怎麼長工也這麼糊塗?把個空宅子丟下,光顧追賊,把家倒不要了。」

  朱氏一面罵,一面領著膽小的馬元彤,站在後門外,喊叫元良、元芳的名字。夜靜了,連喊數次,不聞應聲,朱氏連連頓足說:「不好!你爹沒在家,這兩個孩子別是真遇上賊了吧?不好,不好,賊要是追急了,就要拼命的!」

  朱氏越發沉不住氣,領著小兒子,往後巷一步一步尋叫過去。

  當此之時,馬宅前庭中院已成了「空城」。潛伏房頭的黃烈文早已看清一切,不禁搖頭。俞門五弟子石璞低聲說:「黃老師,我下去看看,你老替我著點。」

  黃烈文道:「用不著看,這都明擺在眼前了。」

  話聲中,石璞忍耐不得,早如饑鷹攫兔,一側身,掠空下跳,落到前庭牆隅,一挺身,張目四瞥,急奔正房。正房無人;抽身外竄,撲向兩廂,破窗一窺,明燈輝煌,一目了然,各廂房並無一人。石璞就風馳電掣般,改撲他舍,或穴窗側目,或昂然入室。急搜急尋,片刻之間,把全宅三進院落,火速勘完兩進;連跨院、內廁、廚房、柴棚以至囤米貯物的空舍全都勘完;又鼓勇搜到後院,後院更是空空。石璞抽身重到中院,細搜臥堂。臥室也搜完了,在桌上抓了一把。躡足進了耳房,卻有一個奶母正乳著小孩盹睡;此外再沒人了。「六師叔原來真出了門,真是沒在家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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