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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 憚強敵伉儷籌善策 揭真面仇讎針鋒對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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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羽沖欣然說道:「這個我知道,我聽說俞大嫂還邀來一位肖武官,是俞大哥的師弟,當然探出飛豹子的實底來了。大嫂一到,定有捷音;我想飛豹子這一回再沒處藏躲了。」 複用戲謔的口吻說道:「俞大嫂乃是女中丈夫,不愧為俞大哥的賢內助。當年你賢伉儷聯劍創業,爭雄武林;凡是俞大哥的事,俞大嫂一定纖悉皆知。並且女人家心細,俞大哥忘了,俞大嫂一定記得。這個飛豹子的來歷,我敢說俞大嫂一定曉得。」 俞劍平笑道:「我最健忘,賤內比我年歲小,的確比我有記性。」 薑羽沖道:「那更好了。」 俞劍平道:「所以我說,不必再在此耽誤,我們速回寶應縣,實為上著……」 薑羽沖做出踴躍的樣子來喝彩道:「對!」 好像一到寶應,一見俞夫人丁雲秀,這飛豹子一準不能遁形潛蹤了。俞劍平這樣說話,薑羽沖已經明白。這意思就是說:「鉤稽飛豹子的底細,我們另有辦法。朋友不肯告訴我,我無須乎教朋友做難。」 趙忠敏聽了,不甚理會;於錦卻覺察出來了。人家越是不肯問,就是越形容自己跟飛豹子交情近;當下默然。趙忠敏只看於錦的形色;於錦既不言語,他也就裝啞巴了。 跟著,薑羽沖和俞劍平又提到回寶應縣,訪火雲莊的步驟。因又問到俞劍平當年創業,得罪過什麼人;飛豹子三字反倒軼出口邊,全不談了。可是仍不冷落于、趙二人,俞、薑二老照樣的一句半句向于、趙談談問問。 於錦尋思了一回,忍不住了,朗然說道:「剛才那封信,俞老鏢頭只聽見念誦,還沒有看。這封信已經扯碎,我也不打算發出去了。」 俞劍平道:「可以另寫好了,再發出去。」 於錦道:「那也不必,俞老鏢頭,由這封信總可以看出,我弟兄絕沒有洩漏我們鏢行的機密。我們鏢行本有行規,我弟兄就不管行規,也得看在我大師兄跟俞老鏢頭的交情上。前兩天我弟兄無端被人當奸細看,心中實在不好受……」 薑羽沖忙道:「好在是非大明,已經揭過去了。」 於錦道:「誤會是揭過去了,但是我們和這飛豹子究竟是怎樣個來往,俞老鏢頭不肯問,我卻不能不表一聲。老實說,我們只是欠人家的情,沒跟人家共過事。」 話到口邊,薑羽沖趁這個機會,淡淡地問道:「這個人不是開牧場的麼?你二位怎會欠他的情呢?」 (葉批:所謂「善戰者無赫赫之功」。先前一切做作,即是以人情世故引出「自供」。白羽筆法之老辣,當真令人嘆服。) 於錦翻著眼睛,掃了薑羽沖一眼,面對俞劍平道:「俞老鏢頭,我們跟飛豹子的交道,本來不該說。我弟兄奉大師兄錢正凱的派遣,前來助訪鏢銀,事先實不知這劫鏢的就是飛豹子袁某;臨到鬼門關一場鬥技,方才斷定是熟人。這個袁某的確不是綠林,的確是在遼東開牧場子的。我們跟他並無淵源。只在六七年前,我們鏢局押著一票鏢出關,因為押鏢的鏢客在店中說了狂話,行在半道上,竟出了岔錯。我們的鏢被馬達子麥金源抄去了。大師兄錢正凱帶著我,出關訪鏢;誤打誤撞,又和破斧山的瑞寶成一言不和,動起武來。我們人少勢孤,被人家包圍。我們大師兄展開絕技,與瑞寶成苦鬥,眼看不得了。適逢其會,這個飛豹子押著馬群,從瑞寶成的線地上經過。他和瑞寶成素有認識,當那時他是路過破斧山;聽說山下困住了關內的鏢客,他就騎一匹劣馬,由破斧山的二當家陪著,前來觀戰。」 於錦接著說道:「這時我們大師兄和我,還有兩位朋友,已經危急萬分,被人家圍在兩處,各不能相顧。可是我們大師兄視死如歸,絲毫不怯,依然苦戰不休。這個快馬袁想是存著『惺惺惜惺惺』的心思,手拿一根大鐵鍋煙袋,竟策馬突圍,撲到戰場,把瑞寶成勸住。問明原委,知是誤會,對我們兩家說:『同是武林一脈,不打不成相識。』極力給我們排解。瑞寶成很敬畏這個快馬袁;當下頗留情面,不但把我們放了,還邀上山寨,當朋友款待。我們大師兄十分感激,在宴間與瑞寶成、快馬袁,極力結識。到這時快馬袁方才說,他並非山寨的主人,他也是過客,特來順路拜山的。他好像很佩服我們大師兄的膽氣和武技,拿著我們當朋友看;問我們大師兄是哪裡人,開什麼鏢局?因何事出關?錢大師兄據實相告,這快馬袁大笑,自說也是關內人……」 說到此,薑羽沖不覺回問道:「哦,他也是關內人,是哪省呢?」 於錦眼珠一轉笑道:「這個我可是忘了。」 俞劍平向薑羽沖點了點頭,笑道:「恐怕是直隸人。」 於錦道:「也許是的。」 俞劍平道:「以後如何呢?」 於錦道:「以後麼?錢大師兄就將失鏢尋鏢之事如實說出來。這快馬袁十分慷慨,對瑞寶成道:『這位錢朋友的武功乃是武當北派正宗,和瑞爺門戶很近,你們二位很可以交交。不過人家到遼東來,人地生疏,全靠朋友照應。他這不是訪鏢來的麼?瑞爺看在武林份上,何不幫個小忙,替他查找查找?』那瑞寶成就大聲說道:『錢鏢頭的鏢,我倒曉得落在誰手裡了,不過錢鏢頭這位趟子手說話太難聽,所以我剛才不能不和錢鏢頭比劃比劃。其實錢鏢頭的大名,我也是久仰的。』轉臉又對我大師兄說道:『老實告訴你,你的鏢落在麥金源手裡了。』我那大師兄立刻起身道謝,就要找麥金源去討。快馬袁和瑞寶成一齊勸阻道:『麥老四為人古怪,只怕情討不易。』這快馬袁拿出自己的名帖來,又勸瑞寶成也拿一份名帖;由他二位出頭,備下禮物,派破斧山的一個小嘍羅,面見麥金源,以禮討鏢。居然只費了十幾天的工夫,把原鏢取回。」 於錦接著說道:「我們大師兄因此欠下了快馬袁的情,至今已經六七年,始終未得一報。那時候,小弟本也在場,知道此人本非綠林,乃是牧場場主。他這人生得豹頭環眼,手裡拿著一根大鐵鍋煙袋,說話氣度非常豪爽。我們乍來時,雖聽說劫鏢的人,生得豹頭環眼,手使鐵煙袋打穴,我們也是心中一動。但因不知劫鏢人的姓名,而快馬袁又非綠林,我們也就沒有聯想到是他。這一次在苦水鋪,得知劫鏢的人外號叫做飛豹子,我們這才知道一準是他了……」 薑羽沖道:「那也不見得吧!他一個開牧場的,無緣無故,跑到江南劫鏢,做這犯法的事,又是何意呢?」 于錦又看了薑羽沖一眼道:「他為什麼劫鏢,我可不知道;我只曉得快馬袁又叫飛豹子罷了。」 俞劍平道:「快馬袁真叫飛豹子麼?」 於錦道:「一點不錯!原因他在牧場,有這快馬袁的外號,乃是……」 說至此一頓,卻又接口道:「我索性說了吧。他的岳父叫快馬韓,這是繼承他岳父的外號。後來他和遼東三熊因奪金場,比武爭霸,仗他一人之力,把遼東三熊全都打敗,並且把三人收為門徒。人家遂贈了這麼一個外號,叫做『飛豹子單掌敗三熊』。現在這裡劫鏢的主兒生得豹頭環眼,正和快馬袁的相貌一樣,論年紀也是五六十歲,使的兵刃又是鐵煙袋杆,並且外號又都叫飛豹子,這十成十准是他了。飛豹子快馬袁素日在關外寒邊圍子,開著牧場;我們卻不曉得他究因何故,跑到關內劫鏢?但是他既指名要會俞老鏢頭,猜想他或者跟俞老鏢頭從前有過過節兒,我們可就不曉得了。俞老鏢頭,我已將真情實底說出來了,你老跟我們錢大師兄是患難弟兄,又是同行;現在這劫鏢的飛豹子就是快馬袁承烈,快馬袁又對我們鏢局有恩……我們先不知他是快馬袁,還則罷了;既知道他就是快馬袁,請你老替我弟兄想想,我們能怎樣辦呢?所以我們弟兄迫不得已,才想告退。又恐怕我們大師兄也許另有兩全之策,我們這才偷偷寫信,要請問請問他。我們決沒有當奸細的心思,我們只怕對不住兩方面的交情罷了,誰知道反為這個,遭大家白眼呢?」 (葉批:按:作者于此同時,正構思別撰《武林爭雄記》詳敘俞、袁結怨之始末。) 於錦侃侃而談,一口氣講罷,目視薑羽沖,仰面一笑道:「我要說,不用誘供,我可以不打自招。不過要像阮佩韋那麼拿我不當人,硬擠我吐實,我可就頭可斷,嘴不能輸。或者哪一位拿我當傻子,總想繞著彎子來套問我,我也偏不上當,教他趁不了願。我就是天生這種混帳脾氣!幸而俞老鏢頭大仁大義,拿我們當朋友,沒拿我們當小孩子,我只得實說了。說是說了,我可就對得住俞老鏢頭,又對不住飛豹子了。我實不該給人家洩底,我現在只有和我們趙四弟趕快潔身引退。」 說至此戛然而住。話鋒沖著薑羽沖攻擊上來。薑羽沖老練之至,臉上連動都不動,反倒哈哈大笑道:「好!還是于賢弟痛快,于賢弟真是快人快語,我佩服之至!于賢弟是怕兩面得罪人,其實你不會跟你們令師兄出頭,給說和說和麼?……真個的,快馬袁的家鄉在哪裡?」 於錦搖頭道:「對不住,這個我說不出來。至於說和,只怕我兄弟沒有那麼大臉面!」 俞劍平心知于、趙猶含不悅,便向薑羽沖示意,拋開正文,只說閒話。左夢雲從外面進來,趨近俞劍平,似要耳語。俞劍平道:「有話大聲說,不要這樣了。」 左夢雲囁嚅道:「阮佩韋和時、李二位……」 俞劍平道:「哦,他三位錯疑了好朋友,心上不得勁,待我過去勸勸他。」 向于、趙道:「天已不早,二位歇歇吧。」 急站起來去見阮佩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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