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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兩番探古刹貪功被擒 三度訊真情扯謊受辱(6)


  盜魁把手一指道:「呔,你休要信口胡謅!那姓沈的沈明誼,不是振通鏢局的鏢師麼?你打諒我一點也不知道麼?」

  喬茂忙道:「不是他,不是他;他也姓沈,安平鏢局也有一位姓沈的呢。」

  那個使劍的少年笑道:「朋友,你就實話實說吧!不要順著嘴胡謅亂編。你拿我們當瞎子聾子,可就自討苦吃了。」

  說著就有一個賊,翻刀背把喬茂連敲了數下;疼得喬茂咬牙切齒,強忍住不哼。另外一個賊人道:「你還不說實話麼?」

  喬茂道:「我沒有瞎說呀,可教我說什麼呢!」

  盜魁道:「你們不要亂來。姓喬的,我也不問你廢話。我只問你:那個姓俞的現在何處?我聽說他忽然將鏢局收市,又聽說他在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,雙目一瞪道:「你說他住家在何處?」

  喬茂忙道:「在雲臺山,海州東北,我沒有說謊。」

  盜魁點頭道:「雲臺山的什麼地方?」

  喬茂道:「清流港,海州鏢行都知道。」

  盜魁道:「他現時呢?」

  喬茂道:「現時還在清流港,並沒有出門。」

  盜魁道:「沒有在海州麼?」

  喬茂道:「沒有。」

  又忙找補一句道:「在我們鏢馱子出發時,他還在清流港呢。現在可不知道了。」

  盜魁將俞劍平的事,詳細盤問了一回,又問俞劍平之妻是不是姓丁?現時還在不在?有幾個兒子?都多大歲數?又問他安平鏢局因何忽然收市?胡孟剛和俞劍平交情如何?喬茂和胡孟剛是什麼交情?喬茂被捆在地上,忍痛一一據實說了。(葉批:這一問便暗透其中消息。)

  這豹頭虎目的盜首一一聽了,覺得沒什麼虛假。又問喬茂:「綴下來的究有幾人?」

  喬茂不改口,依然說:「綴下來的共六個人,共分兩撥,自己是第一撥。」

  那盜魁有意無意的聽著,只對手下人信口說道:「你們也留點神,咱們雖不怕綴,可也不能放鬆了,教他們瞧不起。」

  然後打一個呵欠,把鐵煙袋一揮道:「把他拉出去!」

  這「拉出去」三個字,打入九股煙耳內,不亞如催命符!喬茂倏地面目變色,知道這是要殺他了;啞著嗓子叫道:「老舵主,我可沒有含糊;我跟你老沒仇,我是吃鏢局飯的,我是……」

  群賊聽了,哄然笑起來,說道:「真不含糊,光棍臨死也是光棍,准給你個痛快的就是了。」

  立刻七手八腳,把喬茂又架起來,連推帶搡,推到外面。

  內中一個賊人說道:「朋友不含糊,別哆嗦呀!」

  推到院心,喬茂從五衷裡籲出一口氣來:「想不到我喬茂死在此地!」

  回顧架他的人道:「相好的,咱結個下世緣,你可給我一個痛快的。」

  那人道:「你放心,決不教你零受。」

  喬茂越聽越覺得兆頭不好,情知求饒喊救,一概無效;心中一陣難過,耳畔轟的一響,迷糊起來。顫抖抖的說:「朋友,這是哪裡?這是什麼廟?你們也教我死個明白。」一人答道:「放著天堂你不走,這小地方就叫鬼門關,這廟就叫閻王廟!這院子不是你的死地,還在前邊呢!」

  曲折走來,通過一道很黑的院落,群賊猛然止步;迎面過來一個人,手拿明晃晃的鋼刀,說道:「站住!」

  喬茂渾身一軟,竟往地上溜去,已被人架住;喬茂把眼一閉,靜等刀下。

  迎面過來的那人說道:「你們也太馬虎了,閃招子怎麼也不扣上點?」

  隨手掏出一物,展開來,把手一拍喬茂道:「這小子倒美了!」

  用手中之物,立刻把喬茂連鼻帶眼蒙上。蒙好了,卻又往前架著走。忽然「咕咚」一聲,喬茂被人提起來,擲在一個地方上,地上似鋪著板。喬茂此時哼了一聲,知覺全失。

  過了好久,喬茂才覺得渾身處處疼痛,腰下顫抖得厲害。眼睛固然蒙上,連嘴和耳朵也被人堵塞了。棗核般的小腦袋,只給他留下一對鼻孔,任他緩緩出氣。卻時有清風,夾著綠草氣息,撲入鼻孔。

  喬茂昏昏沉沉,過了好久,才覺出自己並沒有被殺;這時候大概是被群賊裝在什麼車上,正走著呢。喬茂在車上蠕蠕的動了動,立刻有一把尖刀,在胸口上劃了劃。喬茂動一動,那刀劃一下。喬茂不敢掙扎了。

  又經過很久的時候,喬茂忽被人提起來,挾在肋下;似乎是走出了十幾丈遠,又被人擲在一個地方,這地方較車上寬展。喬茂暗想:「他們把我弄到什麼地方才殺呢?這地方又不像是山寨。」

  原來賊人並沒有打算當時殺害他,把喬茂五官封住之後,立刻擰胳臂,扯大腿,重捆成粽子樣,裝上口袋,先載在車上,旋又運到船上。一路駛行,直過了一個整天零半夜,喬茂才被人將口中的麻核桃、耳朵中的棉絮掏出來,眼睛卻照舊蒙著。立刻有一人在耳畔說道:「朋友,我教你暢快暢快,你可別嚷!你只哼一聲,我就是一刀。」

  說著,把刀向喬茂胸口觸一觸,剛刺得肉疼便住。

  這個賊並不狠毒,喬茂低聲央告道:「我已一天一夜滴水沒有沾唇了,勞駕給我點水喝。我決不嚷,我也不跑。」

  那人嗤然笑道:「你可跑得了啊!咱爺們有緣,我就給你口水喝,你可別咬人,你若咬我,我可對不住你。」

  喬茂忙道:「我決不咬人。」

  那人竟拿了一把水壺,放在喬茂口邊。喬茂如飲甘露似的,喝了一飽。那人又拍著喬茂的頭頸說道:「我再給你點吃的。」

  於是又喂了喬茂幾口。喬茂道:「我決不跑,你鬆開我,讓我自己吃。」

  那人道:「你別忙,先湊合一兩天。到了地方,自然不綁你的手。」

  當下直走了兩天兩夜,喬茂眼雖看不見,耳朵卻能聽,鼻子也能嗅,漸漸覺出自己是身在船上。因為那船每逢轉彎,便聽得水響。白晝行船,這賊船撐篙拉纖,雖不吆喝,卻難免在上下游遇見別的民船。故此喬茂耳鼻一露,便已聽察出來。傾耳細聽船中的動靜,好像被囚的人並不多。監視的賊人,聽說話的語調,好像人數也有限。喬茂試著和賊人攀談,立刻便有尖鋒刺胸。決計不許他說一句話;要想打聽什麼,更是不行了。

  忽一夜,船行到達地頭。喬茂又被人蒙上耳朵,堵上了嘴,教人挾在肋下,搬下船來,走著忽高忽低的路。約摸有一頓飯的工夫,隱隱聽見對面似有人聲,耳朵堵著,只能聞聲,不能辨語。

  喬茂覺得又換了一個人扛著他,到了另一個地方,被人丟在炕床上;把堵耳塞嘴之物全給除去,只兩眼照舊用一個青布套蒙著。兩手兩腳捆著的繩子也被鬆開,另換上一種捆法,使他自己可以用手吃飯。喬茂到此,才將畏死的心放下一半,曉得自己這是被賊人幽囚起來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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