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震旦3·龍之鱗 | 上頁 下頁 |
五十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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狐紅衣又歡喜,又淒涼。她極力扭頭望去,越過虎探的肩膀,極力捜尋丈夫的影子。可是,自從離開了玲瓏城,呂書維就消失了,狐紅衣從頭至尾再也沒有見過過他一次。 虎探粗暴地推搡著她,狐紅衣不甘地收回目光,接著走向慘烈的結局。 赤裸的雙腳踩上階梯,冷冰冰的感覺好似銳利的鋼刺,刺穿她的魂,她的心。她又一次回頭,望著巫史懷中的嬰兒,孩子皺著眉頭,揚著無知小臉,咿呀呀地哭著,雙手向天,亂抓亂舞。 「他一定餓了吧!」狐紅衣的心也碎了,她癡癡望著兒子,魂魄與心血全都傾注在他身上,就算化為一縷青煙,她也情願繞著他,護著他,不讓他受一點委屈,陪著他慢慢地長大! 雙手套上了鐵環,吊在了法台的中央,雙腳釘上了鐵釘,劇痛使她一陣痙攣。 台下響起激烈的叫好聲。狐紅衣遊目望去,目光猛然定住——人群的中央,林映容微微佝僂、冷冷佇立。她的目光又欣喜、又陰狠,噴射著心中的毒汁,有著不同常人的癲狂。 「林映容!」狐紅衣忍不住叫出了聲,「書維在哪兒?」 「你管不著!呵……」老婦人笑著笑著,咳嗽起來,熱辣辣的氣流,在她胸口躥來躥去。她實在太高興了,終於等到了這一天,一切的苦難都值得,一切的怨恨都有了結果。 狐紅衣呆了呆,又叫:「品兒是你孫子!」 「呸!」老婦人唾了一口濃痰,「那個該死的雜種!我才不稀罕!」 狐紅衣的心凍成了冰塊,再也無緣化開,她的眼裡透出深深的絕望,這眼神更叫林映容滿心歡喜——這可惡的妖怪,誰叫你奪走我的兒子?你越痛苦,我就越高興,太妙了,太好了,你活該,你臨死以前,也見不到我的兒子。 法臺上的符文轉動起來,一股烈火沖天升起,那火焰蒼白可怕,像是無奈的傾訴,又似淒涼的嘆息。狐女的身子在火中痛苦地扭動,台下一片沉寂,死亡真的來臨,所有人只覺恐懼。 「呀!」人群裡響起一聲悲苦的叫喊,就像落入波心的石子。一個人半身是血,風也似的向煉妖台奔來。 虎探根本不及阻攔,那人一頭沖進了煉妖之火。 一刹那,林映容看清了來人的模樣,她驚駭欲絕,腔子發出一聲絕望的悲叫。 她無法明白,兒子明明喝了符水,躺在地窖的深處,為什麼又會在這裡出現?為什麼他的額頭在流血,為什麼他的半個身子,盡被鮮血染紅了? 呂書維的確服了符水,也的確沉睡了許久,可是不知怎的,一個聲音始終叫喚著他,噩夢一個接著一個,終於將他喚醒。他掙扎起來,發現自己躺在地窖,最近的記憶,就是母親給他喝了一杯茶水。 周圍黑洞洞的,他摸索到門口,想要抽出符筆,打開鐵門,可是符筆沒有了,一同失去的,還有他的飛輪。 喧囂聲陣陣傳來,儘管聲音模模糊糊,呂書維還是聽出了其中的不詳。他儼然聽見了紅衣的叫聲,可仔細去聽,卻又只剩下微弱的聲浪。他聯想前後,心生恐懼,**(實體書看不清?)渾身的元氣,狠狠撞擊那道鐵門,頭破了也不管,骨折了也不顧。 哐啷,窟門終於開了。呂書維沖出地窖,來到地面,強烈的陽光,刺得他兩眼流淚,他朝著喧嘩處跑去,當先投入眼簾的就是那座高臺。 髙臺上的女子多麼熟悉!他還記得她柔軟的唇,溫暖的身,還記得她的撒嬌弄癡,低吟淺笑,過往的一切,都那麼的鮮活。 當他跑近時,火焰已經騰了起來,他沒有筆,也沒有輪,除了流血的身子,可說是一無所有。 於是,他沖了上去,他闖入了沖天的火焰,緊緊抱住了臺上的女子。 白火燒灼著兩人的皮肉,極度的痛苦貫穿了炅魂。狐女張開雙眼,望著眼前的男子,眼裡透著驚喜,也有一分釋然。 「你可真傻!」狐紅衣說。 「我不後悔!」呂書維說。 火焰猛地一跳,兩個人緊緊相擁,一起化成了灰! 林映容在煉妖台下跳著叫著,她乞求,她磕頭,希望虎探滅掉火焰,可是一切都是枉然,巫史壓根兒不為所動。 老婦人跪在地上,揪住胸口,睜大一雙眼睛,定定地望著臺上——火焰漸漸熄滅,只餘兩縷青煙,纏繞著飛上天去。 人群死一般寂靜,村人們默不作聲,各自低頭走敢。到後來,虎探也離開了,只剩下林映容一個。她長久地跪在那兒,化為了一具蒼涼的雕像。 嬰兒的啼哭聲響個不停,小傢伙蹬腿揮手,哭得十分帶勁。他己經一天沒有進食了,餓得實在厲害極了。 「嗐!」抱他的虎探微微皺眉,沖著同伴說,「你看,這小東西還真鬧心。」 「趕快些!」同伴大不耐煩,「巫老大說了,把她處理掉!」 「巫老大幹嘛不自己動手?」 「你笨哇,他那樣的身份,親手弄死一個娃娃,傳出去還不叫人笑話?」 「唉,我們都是頂缸的!」 「少廢話,快點兒!,我還趕著回家!」 「你說怎麼辦?掐死?還是丟到那湖裡?」 「你看著辦。」 「為什麼又是我?媽的,這小東西盯著我哭,我下不了手哇。你來吧,還是你來!」 「我不幹,誰叫你先接手?」 「你……我看,還是丟湖裡吧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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