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震旦3·龍之鱗 | 上頁 下頁 |
五十二 |
|
呂書維沉默一下,又說:「紅衣傷勢稍好,告訴我說,之所以水遁逃生,是因為井武揚志在必得,非殺了我不可。他性子強悍,所以願意跟她賭鬥,全是害怕玄冥陰雷。陰雷威力不過百里,五個魔頭飛出百里之外,馬上隔空行法,想要殺死我們。可惜紅衣料敵在先,借著巨魚遁走,銀湖裡精怪億萬,對方就算知道我們逃生的法兒,也無法—只只清算盤查。紅衣家在瀉雲河邊,魔徒以為她必定南行,所以沿著瀉雲河搜尋,可她偏偏向北進入滄水,又叫魔徒撲了個空。我聽了以後很佩服,問紅衣說:『玄冥陰雷真的那麼厲害嗎?』紅衣笑著說:『真的陰雷當然厲害,不過,我這陰雷一點兒也不厲害!』我聽了不解,紅衣取出那枚陰雷,伸手—抹,變成了一塊黑色的卵石。紅衣舉著卵石大笑,我這才醒悟,原來壓根兒沒什麼玄冥陰雷,所謂的陰雷,只是紅衣用卵石變出來的道具。我又問那面權杖,紅衣笑著說:『那是我家傳的權杖,能夠降伏某些精怪!』我見她不肯多說,也就沒再細問。 「紅衣又說:『井武揚位列天宗我的六大魔將,你只是一個小小的道者,居然勞動他的大駕,難道不奇怪嗎?』我一想也覺蹊蹺,紅衣讓我把事情的前後經過說了一遍,想了想,告訴我說:『這裡有大陰謀,若我猜得不錯,他們突然偷襲,又不放過任何一人,必定是想冒充你們潛入玉京。書維,你必須搶在魔道以前,通知鬥廷!』」 「這裡已經叫『書維』了,真是不知羞恥!」老婦人的心中一陣慍怒。 「我聽了紅衣的話,立馬聯絡鬥廷,聯軍將計就計、設下埋伏,將魔徒偽裝的商隊一網打盡,就連井武揚也被活捉。我也因此立了大功,升了本司的副長,這次可以放假回家,也是因為這個功勞。媽,紅衣待我情深恩重,她那麼大的本事,卻垂青我一個小小的道者。您說,我怎麼能不愛她憐她呢?媽,你如果答應這門婚事,我—輩子感謝你!」 「我不答應呢?」林映容忽地提高嗓門。 呂書維瞪著母親,十分驚訝,沉默一會兒,起身說:「那麼,我寧可得罪媽,也決不辜負紅衣!」說完轉身離開。他出門的時候,頭也不回,只叫林映蓉傷透了心。 丈夫長年的虐待,扭曲了老婦人的心性,儘管胡紅衣救了兒子,可在林映容的心裡,壓根兒沒有一絲感激。 呂書維前腳出門,老婆子就像工蜂一樣忙碌起來。她透過通靈鏡搜尋一面號令群妖的權杖。搜來搜去,發現類似的權杖只有一面,名叫「狐王令」,出自狐神蓬尾,道妖戰爭以後,失傳了幾十萬年。林映容得了這個消息,如獲至寶,越發斷定了胡紅衣的身份,接下來,該是怎樣拆穿偽裝,叫她露出狐狸尾巴。 為了克制狐妖,林映容搜遍通靈鏡,發現了三個法子:一是醉狐酒,十年釀的蟲露酒裡面,調和蘇合香、冰雌黃、金蟻蜜,這樣的蜜酒,狐妖喝了以後,必會露出原形;二是擒狐衣,採集二十年生的苦麻,摻進冰蠶絲織成衣料,制成衣裙,這樣的衣服,狐妖一旦上身,必然渾身麻癢,長出皮毛長尾;三是犬妖,犬狐不兩立,犬妖是狐妖的剋星,狐妖遇上犬妖,都要露出原形。 林映容準備妥當,這天突然回家。她換了一副面孔,沖著胡紅衣千恩萬謝,謝她救了兒子性命。為了酬答恩惠,老婦人打算親自下廚,做一桌好菜。 她改了主意,眾人都很高興。林映容備好了酒菜,舉起酒壺親自行酒。呂孟津喝了一口,就皺起眉頭,破口大駡妻子,說是哪兒來劣酒。林映容笑著解釋,這是娘家帶來的好酒,是外甥從無情海帶來的土產,異域的滋昧,當然不同一般。 呂孟津信以為真,胡紅衣卻舉杯沉吟。林映容見狀,端起酒杯敬酒,說盡了感激詞兒,完後連幹三杯。她放下酒杯,只看胡紅衣的臉色,誰知女子笑著說:「伯母敬酒,沒有不喝的道理。不但要喝,還要喝雙份,伯母一杯,我喝兩杯!」說完連斟六杯,接連喝光。 林映容欣喜若狂,坐在一邊,只等胡紅衣顯形。誰知等來等去,全無動靜。胡紅衣反客為主,向她連連回敬,林映容迫不得已,一邊喝酒,一邊疑惑——「醉狐酒」連喝六杯,酒效早該發作,為什麼這女子還是明豔照人,—無茸毛,二無尾巴。 她以為分量不足,想出各種理由,賣力向胡紅衣勸酒。呂氏父子坐在一邊目瞪口呆,眼望兩個女子你一杯、我一杯,喝得臉透紅霞,漸漸沉醉。 喝了不知多少,林映容腹中翻騰,兩眼一黑,哇地吐出酒水,倒頭昏了過去。 老婦人一覺醒來,頭痛欲裂,誰知一張眼,就看見了胡紅衣的面孔。呂書維站在一邊,笑著說:「媽,我可沒見過你這麼喝酒的,昨晚真是大醉,吐了滿地滿身,多虧了紅衣,要不然,我們兩個男的,還真不知道怎麼應付!」 林映容又羞又氣,本想坑人,結果害己,到結果,還要陷害的人來服侍。她想來想去,更添氣惱,心想胡紅衣明明喝得比自己還多,為何沒有顯露原形,多半是她使了法術,弄了個搬運法兒,把到嘴的酒水搬到了別的地方。她一滴酒也沒喝,偏偏裝模作樣,來瞧自己醉後的醜態,真是奸猾透頂、可惡至極。 林映容心中雖怒,臉上卻擠出笑容:「紅衣小姐,你待我母子真好。家裡窮,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,近日我親手做了一件衣服,禮輕情重,還請你收下!」 「好哇!」呂書維笑著說,「媽做衣服的手藝是極高的,若說幾件衣服,倒也不是買不起,可媽親手做的,別有一番含義!」 胡紅衣瞧他一眼,微笑說:「你、這麼說,我可推脫不了啦!」 兩人眉眼傳情,林映容一邊瞅著,心中苦水翻騰,她暗暗咬牙,拿出織好的擒狐衣,小心遞到胡紅衣手裡。 胡紅衣接過衣服,愣了一下,小聲說:「老夫人,這衣服的料子,可真有點兒特別!」 老婦人一聽這話,心提到嗓子眼上,可胡紅衣只是一笑,並不刨根問底,她大方脫下紅裳,將擒狐衣穿在身上,那衣服不算精美,可是到她身上,平添了幾分特別的韻味。 林映容一邊瞧著,瞠目結舌——胡紅衣面帶笑容,沒有一絲不快,也沒有暴露原形,老太婆心如刀割,恨不得大哭一場。 難道說,胡紅衣根本就是道者?這念頭剛剛冒出,林映容又立馬壓了下去。降妖的法子才用兩個,還剩最後一個——犬妖咋狐。 這一計比起前面兩個要難。犬妖兇猛難馴,別說收服,就是找到也不容易。可林映容聽呂孟津吹噓過,玉京的某地有個妖怪市場,不但買得到各種妖怪用品,還能買到各種妖奴,只是門戶隱秘,一般的道者,沒有妖怪帶路,很難找到那裡。 多年來,林映容藏了一筆私房,每一粒金都是瞞著丈夫用血淚換來,本想留給兒子娶妻成家,現在事態危急,只好忍痛使用。她一面強顏歡笑、穩住眾人;一面拿出金管,拜託娘家外甥,去玉京求購犬妖。 談婚論嫁不等人,呂孟津急著拿到嫁妝,極力促成婚事。兩個小的情深愛濃,自然越快越好。林映容儘管百般的不願,可也孤掌難鳴。婚期很快定下,頭一件事就是整修呂氏的老宅,胡紅衣拿出大筆款子,將破舊的房舍修葺一新,又從娘家運來了許多的傢俱擺設,還把呂孟津抵押出去的田地山林一一贖回,乍眼一看,大有門戶重光的氣象。 嫁妝流水一樣地運進呂家,呂孟津整日裡笑得合不攏嘴。他以前最大的樂趣是打官司,現在最大的樂趣,就是站在門邊,拿著小本本,清點進屋的寶貝。 婚期一天天逼近,林映容心急如焚,翹盼外甥歸來,可是等來等去,始終沒有消息。 轉眼到了婚期。這天一早,胡紅衣換上了簇新的紅裳,裝扮得豔麗非凡。呂書維也是一身新衣,人如玉樹臨風,見人莫不含笑。兩人站在門外迎賓,任誰見了,都是驚豔嘆息。 這時兩個人送來一隻紅木箱子,上面貼了封條,白紙紅字寫著「新娘親啟!」 呂書維只當是送來的禮物,上前扯開封條、掀開箱蓋,冷不防箱子裡鑽出來一隻三眼黑狗,張牙舞爪地向他撲來。 呂書維反應敏捷,一閃身,讓過鎖喉一撲,卻叫黑狗咬中了左臂,他右拳飛出,狠狠打中黑狗額心的眼睛。黑狗鬆開牙齒,略微後縮,不等呂書維躲閃,弓起背脊,作勢又要撲上。 紅影一閃,胡紅衣攔在了呂書維前面。黑狗望見女子,不覺向後一縮,額心眼變得血紅,尾巴變長,嘴裡發出一串狂吠。胡紅衣死死盯著那狗,面色蒼白,身子卻挺得筆直,她沖著黑狗,發出了一聲清銳的尖嘯。黑狗好似挨了一棍,踉蹌躥到牆邊,跳起狠狠一撞,頭破血流,把自己活活撞死了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