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震旦2·星之子 | 上頁 下頁
六十二


  「連天籟樹也不知道嗎?」簡真一邊打架,一邊不忘賣弄學問,「八非學宮的天籟樹,喝,你別想……震旦裡的三大神木……喝,吃我一拳……跟人頭樹,神劍櫚齊名……嗷,死懶鬼,你敢揪我的頭髮,我跟你沒完啊、啊、啊……」

  方非好容易分開兩人,呂品的左臉添了一塊淤青,手裡揪了一綹粗硬的短髮,大個兒捂著腦袋哼哼,兩眼盯著懶鬼,那樣子像要吃人。

  天籟樹在如意館的東邊、天湖水的南面。三人吃罷龘飯,向著東南走,不久看見了一棵白色的大樹,粗約百人合抱,高約一百多米,通身有枝無葉,枝條上生滿銀白的細絲,纏在枝丫中間,恰似一張特大號的豎琴;樹身凹凸不平,凹陷處黑咕隆冬,如同無底的深洞,凸起的地方卻渾圓水準,像極了大大小小的鼓面。

  「這就是天籟樹?」簡真有點兒失望,「沒有畫兒上的好看!」

  「哈!」司守拙活是從空氣裡冒了出來,「九星之子,昨晚睡得還好嗎?」

  「托你的福!」方非笑了笑,「我睡得再好也沒有了。」

  司守拙見他滿不在乎,心裡又驚又氣,打起精神,接著挖苦:「那很好,今後我每次都留你在雲巢睡覺!」

  「那就有勞你了!」方非點了點頭,神態無比誠懇。

  「你就嘴硬吧!」司守拙忍不住拉下臉來,「下次我叫你三五天著不了地。」

  「對!」鐘離燾一邊插嘴,「餓死這個狗東西!」

  司守拙輕聲冷哼,眼神一飄,落在呂品身上,瞌睡蟲點著腦袋,正在神遊八極,他大喝一聲:「呂品。」

  呂品啊地驚醒:「誰叫我?」

  「我!」司守拙虎著臉說,「你奶奶給你傳書了嗎?」

  「關你什麼事?」呂品兩眼一翻。

  司守拙冷笑說:「你對白王不敬,老太婆專程趕到琢磨宮,哭哭啼啼,在白王面前跪了兩個時辰……」

  「有這種事嗎?」呂品打了個哈欠,「兩個時辰?哈,老太婆還真能跪!」

  「記住了,你是一個白虎人!」司守拙的手指頂到瞌睡蟲的臉上,「你的命可是白王給的,別以為拜了個八星同光,就敢目空一切。哼,白王能教你生,也能教你死!」

  「白王教你什麼?」呂品眯著兩眼懶聲懶氣,「他教你練長舌功嗎?司守拙,你的舌頭還真他媽的長,從八非學宮伸到琢磨宮,天天舔皇師利的屁股。」

  「你說什麼?」司守拙失聲咆哮。

  「我說什麼,都是面對面地說,從不背著人告黑狀!」呂品還是那幅睡不醒的樣子,氣量稍小一些,瞧他這幅德行,准得活活氣死。

  司守拙胸口起伏兩下,好容易才按捺住怒氣:「呂品,咱們走著瞧!」

  「當然走著瞧咯!」懶鬼微微一笑,「司守拙,走路不長眼,可是要摔跤的!」

  司守拙伸出食指,狠狠點了他兩下。鐘離燾站在一邊,尖聲怪叫:「危字組記了幾次大過哇?」

  「三次!」白虎人一陣哄笑。

  簡真扳起手指,算了算只覺不對:「曠課也記大過嗎?」

  「蠢材。」呂品冷冷說,「天素非法鬥毆,記了一次大過。」

  「什麼?巫嫋嫋呢,角字組也記了一次大過吧?」

  「死肥豬,你想得美!」巫嫋嫋的聲音嬌滴滴傳來。三人回頭一瞧,白虎女換了一身淺紫色羽衣,蒙著淡白面紗,領了幾個女生過來。

  這幾個女生都是精挑細選過的,少說也比陰暗星的女公子醜三倍。那個百里秀雅,跟她的名字全不沾邊兒,不秀不雅,生得面如鍋底,暴眼凸腮,兩顆大齙牙,一張嘴就閃閃發亮。他貼在巫嫋嫋身邊,神氣活現,骷髏頭一樣晃來晃去。這女子變成這幅模樣,據說是因為她父親結仇太多,娘胎裡遭人暗算,慘被妖靈附體。走因為他家世豪富,用的整容符比誰都多,每年的符法錢也要花上一萬點金,可今天變成美人兒,用不了半天,又會變成看樣子。學生們給她起了個綽號,叫做「半日美人」。

  有了半日美人墊底,巫嫋嫋就算黑紗半掩,也是舉世無雙的尤物。她瞅著簡真,嬌聲嬌氣地說:「死肥豬,我不許你胡說,昨天就是天素先動手的。」

  簡真的肚子也快氣破了,可他見了漂亮女生就心慌,嘴裡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。巫嫋嫋一夥占了上風,揚長而去,百里秀雅臨走前還沖大個兒嫣然一笑,簡真差點兒把隔夜飯也吐出來。

  學生們聚到天籟樹下,周圍空蕩蕩一片,什麼宮殿也沒有。鐘離燾站在那兒大呼大叫:「怎麼回事?老筆妖上哪兒去了,在墨池子裡淹死了嗎?」

  一聲尖嘯,造化筆從天籟樹間飛了出來,刷刷畫出一張人臉,直眉瞪眼地大喝:「誰在罵我?」

  樹前冷寂無聲,鐘離燾靈機一動,回頭指著方非:「他在罵你!」

  方非一愣,禹笑笑先叫起來:「鐘離燾,你血口噴人!」

  呼,大臉飄到方非面前:「九星之子,你敢罵我?嗯?」

  方非一皺眉頭:「造化筆,如果你是道祖的化身,就會做出公正的判斷!」

  「不愧是九星之子!」人臉嘖嘖連聲,「答得真是太妙了!」造化筆應聲一個盤旋,落到鐘離燾頭頂,狂風似的一揮,鐘離燾的身上多了百十隻毛毛蟲,一隻只綠油油、肥滾滾,比起尋常毛蟲大了幾倍。毛蟲愣頭愣腦,直往衣裳裡猛鑽,鐘離燾只覺奇癢難忍,慌忙伸手捉蟲。那毛蟲本是畫的,剛剛抓在手裡,又從指縫間溜走。毛蟲活蹦亂跳,將白虎人當成了樹葉樹皮,一個勁兒地撒歡撒野。鐘離燾連抓帶撓,發出的慘叫比殺豬還亮。

  司守拙兄弟義氣,上前幫忙捉蟲,冷不妨兩條毛蟲爬到手上,一陣風鑽進衣袖。白虎人神色大變,倒退數步,忍了片刻,也不禁前抓後撓。

  鐘離燾癢得發狂,扯開羽衣,露出光溜溜的身子。這小子養尊處優,長了一身細皮嫩肉,白光光的身子上,只見毛蟲亂拱,周圍的女生看見,無不駭聲尖叫。

  這樣還是沒用,鐘離燾又想脫褲,所幸皇秦趕到,舉筆大喝:「僵如木石!」

  鐘離燾定在當場,張口瞪眼,一手撓著後背,一手捏著褲帶,那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。

  「定身符!」造化筆嘖嘖說,「可他動不了,身上的感覺還是一樣。」

  皇秦還沒答話,司守拙發出一聲怪叫,回頭一看,大甲士的衣袖衣襟,爬出來無數的小毛蟲,一個個歡天喜地、連咬帶蹭,司守拙哭笑不能,急得雙腳亂跳。

  「哎呀,不湊巧!」老筆妖怪腔怪調地說,「剛才過去的兩個蟲兒,正好一公一母,勾勾搭搭,下了一窩小崽子。」

  「老筆妖……」司守拙氣得大罵,皇秦止住他說:「你忍著點兒!」甲士只好咬牙閉嘴,扭來扭去,那動作,那神氣,比跳街舞還要有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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