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震旦1·仙之隱 | 上頁 下頁
八十


  「沒聽見嗎?」禹笑笑狠狠瞪了他一眼,「他們以多欺少,正在對付異見者!九個男的打一個女生,你也看得下去嗎?」

  簡真一愣,方非說:「笑笑,我跟你去!」禹笑笑點了點頭,簡真遲疑了一下,也咕噥著跟了上來。

  走了一程,忽聽前面有人叫道:「起昏沉萬物蘇醒——」聽聲音是司守拙。禹笑笑心想敵強我弱,必要出其不意,於是向後面兩人做了個噤聲手勢。三人伏下身子,撥開樹叢,前方的路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七個男生,或仰或伏,昏迷不醒。司守拙沉吟一會兒,舉起符筆:「魂魄合氣歸丹元——」

  一道白光閃過,地上人還是昏睡。白虎甲士不由臉色發青。米錯支吾說:「要不然叫勤務?」

  「呸!」司守拙勃然大怒,「丟人還沒丟到家嗎?」他沉思一下,「把人背到我房裡來。米錯,你去找宇少主,這符法只有他能解得開。」眾人七手八腳,將地上的同伴背了起來,越過小徑,灰溜溜向西去了。

  等白虎人走遠,禹笑笑撲地笑出聲來:「哎喲,這群蠢蛋,笑死我了。呵,那姓天的女孩兒是誰?我倒想見一見她。」

  方非隱約猜到是誰,可又不敢斷定,笑了笑,沒有做聲。簡真卻在那兒搓手跌腳:「何必呢?冤家宜解不宜結。」

  禹笑笑瞅他一眼,冷冷說:「申阿姨聽到這話,一定很失望吧!」簡真變了臉色:「笑笑,你不會告我的狀吧?」

  「我可沒那閒工夫。」禹笑笑掉頭就走。

  方非回到臥室,太叔陽不在房中。過了半個鐘頭,白虎人才快快地回來,看了方非一眼,大罵一句「臭鄉巴佬!」也不洗漱,倒頭就睡。方非留意到他的衣褲上沾了泥巴,一轉念恍然大悟:「對了,剛才昏倒的人裡一定有他。」

  兩人各懷鬼胎,背對入睡。太叔陽睡慣了軟乎乎的雲床,叫這硬板床咯得連聲哼哼,夜裡翻來覆去,敲得床板梆梆作響,嘴裡罵罵咧咧,連罵了二十多聲「臭丫頭」,又罵了十五六聲「臭鄉巴佬」,直到四更天后,才終於沒了動靜。

  方非起床時,對面的床已經空了。他去洗臉,發現水管結了冰,一滴水也放不出來。方非心知肚明,太叔陽故意弄鬼,他叫姓天的女孩兒打倒,滿腹怨氣全向自己撒來,一想到還要跟這小子合住四天三夜,方非就覺渾身發冷。

  天試院的北面是一片寒光湖,方圓百頃,水色冷碧。玄冥山房坐落在湖水的中央,一塊巨大的墨玉雕環成山。假山中間鑿空,拓出來一間靜室。傳說水神玄冥曾在這兒煉氣,因為這個緣故,煉氣的考室也設在了這裡。

  從湖岸到假山,橫著兩道蓮橋,一道進山,一道出山。考生們都在南岸等候,點到名字,就踩著橋進入考室,考完以後,又從北岸離開。

  三個朋友約好,結伴前往山房。可還沒到湖邊,又碰上了司守拙一夥。白虎人站成一個半圓,攔住了三人的去路。大個兒嚇得發抖,兩手扯著衣角,心裡七上八下。執勤的道者見勢不對,遠遠叫喊:「幹什麼?誰敢鬧事,馬上取消考試資格!」

  司守拙將手揣在兜裡,笑眯眯地說:「溫道師,我可什麼也沒做。用眼睛看人也有錯嗎?」

  「少來這一套!」溫道師毗牙冷笑,「你們這些少爺,我還不清楚嗎?別當昨晚的事我不知道,天試院裡面,除了盟洗室,處處都有」天眼符「,你們的一舉一動,我們全都一清二楚。幸好昨天你們輸了,真傷了那個女孩子,哼,你們還能呆在這兒才怪!」

  「嗐,嚇嚇她罷了!溫道師,我爸說了,這次考完,請你上家裡吃飯。」

  溫道師的臉色和緩了一些,揮手說:「少套近乎!這是八非天試,規矩都是道祖定下的,不要說你爹,就是白王來了,也得乖乖照辦!」

  司守拙臉色泛青,狠狠掃了三人一眼,領著一干打手,走到湖邊兒去了。

  不久開始唱名,考生魚貫進入山房。有的愁眉苦臉進去,興高采烈出來;有的愁眉苦臉進去,還是愁眉苦臉出來;也有人進去時趾高氣揚,出來時卻如鬥敗的公雞。

  「玄武簡真!」叫聲傳來,大個兒應聲一跳,跟著面如死灰,一步一顫地走向山房。看那神氣模樣,不像是上考場的學生,倒像是上殺場的豬羊。

  「簡真,別著慌!」禹笑笑大聲高叫。

  簡真也不吱聲,眼珠咕嚕亂轉。剛一上橋,他的身子忽地一晃,跟著嘩啦一聲掉進湖裡。兩個同伴吃了一驚,雙雙搶出,禹笑笑一邊跑,一邊舉起符筆,叫聲:「分江辟海!」

  一聲水響,簡真裹了一團水花,手舞足蹈地跳了出來。有人贊了一聲:「好個拯溺符!」

  簡真落回岸上,渾身濕透,哆哆嗦嗦。溫道師趕上前來,神色狂怒:「誰幹的?司守拙!」

  「嗐!」白虎人攤開雙手,一臉無辜,「不關我的事!」

  「鐘離燾!」溫道師旋風般轉身,死盯著一個高個兒羽士。那人滿不在乎地說:「溫明,你不要血口噴人,你哪只眼睛看我動手了?」

  「那麼……」溫道師手一指,「宮奇,一定是你?」

  「呸!」宮奇兩眼上翻,「你放什麼屁?我都不認得這個死胖子!」

  「我才不是胖子!」簡真大吼一聲,兩隻小眼瞪得滾圓,他惡狠狠掃過眾人,一甩手,大踏步向假山走去。

  禹笑笑望著他的背影,輕輕呼了口氣,笑著說:「方非,這也許是一件好事!」

  「什麼?」方非不解。

  「剛才他那個樣子,神經兮兮的,進了山房肯定不妙。這一下落水,倒叫他清醒了一半。我爸爸說過,簡真最得意的就是煉氣,其餘三科都要靠這一柯拉分。這一科又是開局,如果初戰失利,照他的性子,後面三科也會跟著告負。如果這一科考好了,一順百順,說不定就能通過八非天試!」

  少女一邊說話,一面斜眼看去,遠處的白虎考生,一個個流露出懊惱神氣。禹笑笑心裡好笑:「如果簡真考入了八非學宮,這些蠢賊可是立了第一功!」

  不久點到禹笑笑的名字,她向方非說:「我去了,你好運!」

  「你也好運!」方非望著禹笑笑消失在蓮橋盡頭,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孤獨。

  他呆呆坐下,望湖面發愣,過了一會兒,忽聽有人叫「蒼龍方非!」少年應聲一顫,幾乎忘了起身。

  點名的道者大不耐煩,又叫一聲:「方非,沒來嗎?下一個……」

  方非忙說:「來了……」一邊答,一邊向湖心跑去,溫道師守在橋邊,見他慌慌張張,忍不住提醒:「跑慢些,又掉下去,哼,看誰再來救你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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