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5:龍生九子 | 上頁 下頁 |
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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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轉十足巧妙,樊重一篙刺空,氣勢由此宣洩。他吃了一驚,方要變招,樂之揚玉笛點出,壓住篙尖,樊重奮力一挑,想要擺脫玉笛,冷不防空碧順勢一撥,竹篙有如一條活蛇,嗚嗚嗚大搖大擺,勢要從他手裡急竄而出。樊重大喝一聲,馬步陡沉,握緊竹篙,向右橫掃而出,卷起一陣狂風。樂之揚使出「靈舞」,身子如柳隨風,腳下用上了「紫微鬥步」,手中玉笛飛舞,頃刻之間,在那竹篙上連敲了三下,噠噠噠節奏明快,伴隨著一股奇妙的顫音。 旁人看來,樂之揚出手軟弱,根本撼動不了樊重橫掃千軍的氣勢,唯獨樊重身在局中,有苦自知。樂之揚每一次敲打,都落在了竹篙勁力的斷續之處,將他的內勁硬生生敲斷。年刀月棍一輩子槍。花槍修煉之難,不在於招式,而在於槍上的一股內勁。勁力貫穿槍身,故能如臂使指,大可刺落飛鷹,小可刺穿蚊蠅。如今內勁斷絕、人槍兩分,樊重空有一身槍法,三次鼓起內勁,三次都被玉笛敲斷,竹篙就像是一道青濛濛的影子,跟著樂之揚掄了一個大大的圓弧,忽然間,樂之揚足下一頓,竹篙也跟著停下,二者相隔一尺,均是一動不動。兩人動極而靜,儼然光陰停滯,水廳中人莫名其妙,均是屏住了呼吸。豆大的汗珠從樊重的臉上滾落下來,他的心裡一半是惱怒,—半是迷惑,旁人看來,他只要再進一尺,就能掃中對手。可是到此地步,樊重槍勢用盡,雖只一尺之遙,卻如天淵之隔。撲,一隻翠鳥掠過湖面,樊重如夢方醒,疾聲大喝,竹篙抖出重重幻影。鹽幫眾人見他出手,如釋重負,齊齊發出一陣歡呼。 樂之揚縱身後退,玉笛搭上竹篙,忽左忽右,隨之進退。竹篙長大,玉笛短小,顏色相若,靈動仿佛,儼如一大一小兩條青蛇淩空搏鬥。樊重槍槍受制、有力難施,對手卻是蒙著雙眼,但與盲人無異,如果這樣還不能取勝,傳到江湖上去,再也無臉見人。他越想越急,奮力抖動竹簡,一時碧影重重,有如千花怒放、北風吹雪。樂之揚正要拆解,忽覺對方節奏有異,當下收起玉笛,後退兩步。說時遲,那時快,樊重一轉身,竹篙交到右手,左手抖出―條銀鏈軟槍。穿過青碧篙影,直奔樂之揚的咽喉。這一下出其不意,眾人還沒看清,就聽叮的一聲,一道銀色弧光閃電轉回,刷地掃向樊重的面門。這一下「春雪亂梨花」是樊家槍的絕技,軟硬齊出,防不勝防。不料樂之揚聽出節奏變化,早已有了防備,玉笛反手一挑,將軟槍挑了。樊重只覺銀光入眼,匆忙低頭躲閃,軟槍擦面而過,驚出了他一身冷汗。 樂之揚縱身上前,揮笛敲打竹篙。竹篙中空,敲打之聲分外悠長,樊重的內勁七零八落,根本無法凝聚在一處,他揮舞軟槍來救,不料玉笛左一挑、右一撥,只聽刷刷連聲,軟槍反而纏住了竹篙。樊重陣腳大亂,耳邊敲擊之聲連綿不斷,時而敲打竹篙,時而敲打軟槍,叮叮叮、咣咣咣,交替起落,忽長忽短,起初混亂無章,漸漸連貫起來。」咦!」水憐影輕輕地叫了一聲,臉上流露出一絲驚訝,「這是《陽關三疊》?」他在激鬥中還能開口說話,鹽幫群雄無不駭然,濮陽釗怒道:「什麼狗屁三疊,這事打架,又不是演奏曲子。」水憐影搖頭說:「打架沒錯,但這敲竹子的聲音,分明就是一支曲子」說著攏起鬂發,應和敲竹之聲,揚聲唱了起來:"渭城朝雨浥輕塵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勸君更盡一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!」歌聲清揚,一字一句,無不暗合敲竹之聲。 這一來,眾人恍惚大悟:樊重不但落了下風,手中的竹篙還成了對方的樂器,隨著玉笛敲打,演奏出了一支樂曲。比武較量,間不容髮,樂之揚卻將比武變成了奏樂。鹽幫群豪震驚無比,只當樂之揚的武功高出樊重太多,遊刃有餘,有如戲弄,卻不知樊重落入了他的節奏,樂之揚按照《陽關三疊》的節拍出手,樊重就得折柳送別,若是換上一支《貨郎兒》樊重照樣也要挑擔曳步,擺出沿街叫賣的架勢。 一旦明白此理,樊重羞得無地自容,又鬥數招,忽地向後一跳,大叫一聲「罷了」,丟下竹篙,轉身就走,一陣風沖出水庁,頭也不回,轉眼消失。樂之揚扯下蒙眼布,笑道:「還有誰來?」趙見淮左看右看,其他人都不動彈,心知這手下們已經喪膽,當下硬起頭皮,慢慢說道:「趙某不才,向足下討教幾招掌法。」樊重之槍、龔強之錘,幫中都頗有名氣,遇上這根玉笛,均是一敗塗地。趙見淮一心認為樂之揚的兵刃厲害,若要勝他,須得舍短用長,不和他較量兵刃。樂之揚心想:老小子跟我打車輪戰,勝了趙見淮,還有其他人,一個接一個,根本沒完沒了, 須得顯露甚高武力,逼得他們知難而退。當下收起笛子,笑笑說道:「你來我往,忒也麻煩。這樣好了,趙堂主,我站著不動,任你打我三掌,我若接得下,就算你輸了,我若接不下,那也不用說了。」此話出口,滿堂皆驚,趙見淮只覺怒氣滿胸,恨聲道:「小子,拳腳無眼,我打死了你怎麼辦?」「我死了活該。」樂之揚笑了笑,一雙眸子明亮有神,「如果僥倖不死,趙堂主又當如何?」趙見淮氣得臉色發青,厲聲叫道:「你若接下三掌,趙某立馬退出水榭。」「好!」樂之揚拍手道,"趙堂主是君子,君子一言,駟馬難追。」趙見淮話一出口,便覺後悔,但看樂之揚的神情,又覺怒不可遏,當下馬步微沉,長吸一口氣,整個人含胸拔背,陡然漲大了一半。樂之揚見他氣勢古怪,不由暗暗吃驚,忽聽水憐影說道:「樂公子小心,這是棲霞派的『伏虎功』!」語聲清柔婉轉,透出一絲關切,樂之揚轉眼看去,女子俏臉發白,眼中含愁,天光灑在身上,煢煢孑立、宛若透明,有如一縷煙雲,隨時都會散去。 樂之揚胸口一熱,胸中騰起一股傲氣,喑想:「當年戲園之中,若非地母相救,我樂之揚早就死了。知恩圖報,男兒本色,我堂堂七尺之軀,豈能看著地母之徒受辱於人?」想到這兒,他雙手按腰,縱聲長笑,趙見淮聽見笑聲,怒氣更甚,驀地身子一矮,左掌閃電拍出,撲的一聲,擊中樂之揚的胸口。樂之揚如受重錘,橫著飛了出去,撞上身後茶几,「哢啦"一聲,茶几支離破碎,他卻滾了一匝,趴在地上,一動不動。廳中頓時安靜,忽然間,鹽幫眾人哨嘻呵呵笑成一團。水憐影望著樂之揚,眸子裡浮起一抹霧氣。 蓮航性子最急,沖了上去,忽地勁風襲來,逼得她後退兩步,抬頭怒道:「趙見淮,你勝也勝了,還要怎樣?」趙見淮笑道:「既然老夫勝了,這個人就要歸我處置。」反手一招,「濮陽老弟,將這小子捆起來。「濮陽釗應聲向前,正要動手,忽聽一聲長笑,樂之揚彈身跳起,一張臉笑笑嘻嘻,幾乎掩上了濮陽釗的鼻子。濮陽釗嚇了一跳,瞪著少年,如見活鬼,趙見淮也變了臉色,衝口道:「你、你沒事?」 「你說呢?」樂之揚攤開雙手,面露譏笑。趙見淮滿心驚疑,盯著他上下打量,暗想方才一掌,就算擊中大樹的樹幹,也會留下痕跡,此人安然無恙,根本全無道理。他冥思苦想,不得要領,卻不知樂之揚逆練神通,真氣與眾不同,常人中掌以後,血氣反沖,傷及五臟。樂之揚真氣逆行,血氣反沖,逆逆為正,反而變成了順勢。他中掌之初,頗為難受,―旦變逆為順,卻又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暢快,大大減輕了中掌的痛苦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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