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4:西城八部 | 上頁 下頁 |
四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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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自古海東青分為五品,第一品玉爪,第二品火羽,第三品青眼,第四品蘆花,第五品十三黃。但有一種海東青,不入這五品之中,那就是女真天隼。若說海東青是『萬鷹之神』,天隼就是『神中之王』,女真人傳說,天隼起源北海(按,今之貝加爾湖),乃是異種白雕與一品玉爪雜交所生,體格比海東青為大,神速猛銳卻遠遠過之,能擊大雕,可斃虎豹,級橫林莽,所向無敵。 「天隼出現以後,女真人秘而不宣,百餘年間少有人知。但沒有不透風的牆,後來遼國天祚帝聽到消息,派出使臣向女真酋長完顏阿骨打討要。阿骨打為了保住天隼,先提出進貢人參萬支,但為使者拒絕;又提出進貢駿馬千匹,使者還是不肯;阿骨打不得已,請求奉獻美女百名,其中包括他的新婚妻子。 「使臣不敢自專,回稟天祚帝,天祚帝卻說,「萬個女真婦女也不抵不上一隻天隼。阿骨打一聽,勃然大怒,殺掉使臣,起兵抗遼,結果屢戰屢勝,竟以一千鐵騎,先滅遼國,再亡汴宋,若非遇上岳武穆天縱神武,臨安半壁江山也要落入其手。自此以後,女真人認為大金的氣運由天隼而來,為了紀念金太袓阿骨打,此鷹也被稱為『阿骨打隼』。大金立國以後,天隼不離皇家,有如漢人的傳國玉璽,若非皇族中人,絕難見其真容。後來蒙古大興,成吉思汗攻破金國中都,金宣宗帶著天隼逃到開封,開封淪陷,金哀宗又將天隼帶到蔡州,後來宋、蒙兩國攻蔡,金哀宗窮途末路,先將天隼殺光,而後在幽蘭軒上吊自盡。這一戰,宋軍比蒙軍先入蔡州,蒙古窩闊台汗懷疑天隼落入宋人之手,故而懷恨在心,藉故攻宋,發動了端平之役。」 說到這兒,落羽生長歎了一口氣。樂之揚聽得入神,看了飛雪一眼,遲疑道:「老先生,你說的都是真的麼?」 「真又如何,敗如何?」落羽生漫不經意的道,「天隼也好,地隼也好,再過十年,還不是一堆白骨。」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,起身說,「承蒙此待,就此別過。」 樂之揚忍不住問:「老先生,你也要參加『樂道大會』麼?」落羽生也不回答,拉著胡琴,飄然下樓,人已走出老遠,《終成灰土之曲》仍是悠悠傳來。 老者忽然而去,樂之揚有些失落。再看白隼,心想它若是女真天隼,為何流落到無雙島上?釋印神去世之時,女真還沒有立國,天隼到底是女真得自釋家,還是釋家後人取自大金,其中秘辛,不可稽考。但若落羽生所言是實,天隼種族蕩盡,飛雪再無同類,無雙島上無雙鳥,想一想,當真淒涼。 想到這兒,樂之揚伸出手來,輕輕撫摸飛雪的羽毛。白隼低頭斂翅、乖順異常』樂之揚瞧在眼裡,更生憐惜:「飛雪若無同類,它又如何繁衍後代,難道真要孤獨終老麼?唉,倘若朱微嫁人,我也不會再娶。孤鷹鰥夫,倒也是一對,可惜鷹隼壽命不過十年,十年之後,又有誰來陪伴我呢?」 一念及此,自憐自傷,眼前佳看美酒,全都失去了滋味。 正想著,湖上飄來一葉扁舟,船家頭戴箬笠、身披蓑衣,雙槳起落,劃過一湖碧水,箭也似向千秋閣駛來。 不一會兒,方掌櫃匆匆上樓,笑道:「道爺,人來了。」樂之揚起身下樓,隨方掌櫃走到湖邊,但見扁舟抵岸,船家低頭。他正覺納悶,忽聽方掌櫃又說:「還請上船。」 樂之揚縱身上船,船家回篙一撐,船離岸邊,跟著槳葉劃水,向前駛去。樂之揚忍不住問道:「船家,這是去哪兒?」 「蘅荇水榭。」船家嗓音嬌嫩,竟是女聲。樂之揚吃驚,定眼望去,那船家也抬起頭來,露出一張白裡透紅的圓臉,眉如弦月,眼似流星,朱紅小嘴翹起,透出一股子嬌憨。 樂之揚驚訝道:「呀,你是女的。」女子笑道:「你眼光不壞。」樂之揚聽出她語中譏諷,笑道:「姑娘這一身裝束,讓我想到端午節的一件事兒。」 「劃龍船麼?」女子笑問。 「不對。」樂之揚大笑道,「是吃粽子,外面瞧著難看,剝開粽葉,裡面卻是白玉生香……」話沒說完,忽見少女怒目相向,喝道:「你說什麼?誰是粽子?你敢剝我的衣服試試?」樂之揚自覺失言,忙說:「我打個比方,姑娘誤會了。」 少女瞪他一眼,說道:「你這人油腔滑調的,一點兒也不像好人。哼,要不是看地母娘娘的面子,我劈頭一槳,把你打到湖裡去喂魚。」 「好,好。」樂之揚苦笑說,「我現在閉上嘴,一句話也不說。」 少女輕哼一聲,—面劃槳,一面瞧著飛雪,忽又忍不住問道:「這只鷹是你的?生得好俊。」樂之揚眼觀鼻,鼻觀心,一言不發,少女按擦不住,叫道:「喂,我問你話呢!」 樂之揚指了指嘴巴,連連搖頭,少女又好氣又好笑,說道:「好了,我許你說話。」樂之揚這才開口笑道:「那你還拿不拿我喂魚?」少女臉一紅,白他一眼說:「你這張嘴下了水連魚也臭死了,所以留在船上也好,不要禍害了魚。」 樂之揚大笑,少女又問:「先別笑,這只鷹真是你的?」 「是啊。」樂之揚摸了摸飛雪的毛羽,「它是我的親親好兄弟。」少女看得羡慕:「我也能摸一摸嗎?」 「你有膽來摸摸看。」樂之揚盯著少女,似笑非笑,女子受他目光所逼,好勝心起,丟開船槳,伸手摸來,樂之揚悄悄做個手勢,女子還沒摸到,飛雪閃電探頭,狠狠一嘴啄下,少女倉皇縮手,已是不及,但覺鷹嘴從手背上輕輕劃過,一時汗毛倒豎,渾身僵直,一張俏臉血色也無。她呆了一下,忽見樂之揚一臉笑意,登時又氣又急,掄起木槳要打,忽見樂之揚笑嘻嘻不閃不避,頓又自覺失態,悻悻收起木槳,低頭只生悶氣。 不久望見一座水榭,水中白蓮紅菱,榭間精舍儼然。少女停舟靠岸,頗喝道:「到了,還不滾下船去?」 樂之揚笑道:「多有得罪,還請見諒,敢問姑娘芳名?」少女冷冷道:「我幹嗎說給你聽?」樂之揚道:「不說麼?唉,那我只好叫你粽子姑娘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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