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4:西城八部 | 上頁 下頁
三十七


  「我已用上了六成指力,提至七成,我怕他經受不起……」冷玄說到這兒,沉默半晌,忽又慢慢說道,「公主你說的也有道理,這小子通身潛力無窮,有如罡氣密佈,我每出一指,就有潛力抵消我的指勁,七損八折,真正入體的不過四成。也罷,我用七成指力,點他的任脈試試……」

  說到這兒,樂之揚忽覺心口一痛,跟著一股冷流注入體內,猛可迸散開來,奇寒徹骨,如墜冰窟,緊跟渾身熱氣聚攏,驟然反撲。冷熱之氣勢如狂龍糾纏,樂之揚的耳邊轟轟隆隆,仿佛數十個炸雷響過,驀然間,他雙眼一黑,再一次失去知覺。

  又不知過了多久,樂之揚再次蘇醒,但覺高熱退去,身子輕快許多。―開雙目,只覺又酸又脹,光亮入眼,腦子一陣暈眩。「醒了麼?」席應真的聲音傳來,樂之揚一挺身,發現已能動彈。他坐了起來,轉眼看去,只見錦帳奢華,絲被輕軟,周圍珠玉生輝,寶鼎異香流轉,席應真坐在一邊,注目望來,手拈長須,眼裡透出一絲關切。

  樂之揚默察體內,但覺真氣如流,無所不至,只是逆流反行,叫人十分不慣。如此察看一遍,似乎全無異樣,樂之揚忍不住叫道:「席道長,我全好了麼?」

  席應真點了點頭,徐徐說道:「你能活著,多虧冷玄。『陰魔指』乃天下絕學,既可殺人,也可救人,冷玄使出渾身解數,花了三晝夜的工夫,不惜損傷元氣,方才暫且化解了你的陽充絕脈之劫。」

  「暫且?」樂之揚一愣,「還會復發麼?」

  「我也說不明白。」席應真手拈長須,面有憂色,「你體情形之奇,老道我也從未見過。」說到這兒,他頓了一頓,「你將真氣逼出體外試試,但記住,不要太過用力。」

  樂之揚莫名其妙,當下動念運氣,真氣剛到肩膊,忽然閃電回縮,勢如一記重拳,筆直沖向胸口。樂之揚血氣翻騰,險些兒昏了過去,好容易緩過夠,茫然問道:「席道長,這是怎麼回事?」

  席應真看著他苦笑道:「你逆行真氣,打亂了周身的經脈。現如今,你的內氣固然充沛,卻出了幾件怪事,輔頓一頓,說道:「第一件,穴道隨氣而走,並不固定一處……」

  「這可好。」樂之揚大喜過望,「人要點我穴道,豈無從下手?」

  席應真略略點頭,臉上卻無喜色:「第二件事可就不太妙了。你的真氣只能留在體內,一旦向外逼出,就會反沖臟腑,傷人不成,反而自傷。好比你打冷玄那一掌,你想用多少真氣打他,就有多少真氣反過來傷你,

  樂之揚聽了這話,呆若木雞,過了半晌才說:「這麼說起來,我不能再用內功了?」

  「也不儘然。」席應真說,「只在體內運行,倒也無關緊要。況且你打人,真氣傷你,別人打你,真氣也會傷人,這是第三件事。」

  「別人打我,真氣傷人?」樂之揚莫名其妙,撓頭說,「這是什麼意思?」

  「逆行之氣布于全身,一如我道門先天罡氣,有人打你一拳一掌,真氣也必相應反擊。冷玄將『陰魔指』指力提至七成,方才壓制住你體內的逆氣。而今你陰陽調和,內息較之陽充之時更加渾厚,若遇外力,反擊之勢也更為驚人。」

  樂之揚越聽越糊塗:「席道長,這麼說起來,我到底強了還是弱了?」

  「我也不知道。」席應真緩緩搖頭,「你不能用真氣傷人,遇上等閒之輩,要用真氣傷你也不容易,守強攻弱,禍福難枓。但有一件事最為糟糕,先代煉氣之士,譬如『轉陰易陽術』,逆轉真氣只是權宜之計,事後必定變逆為順、回歸常態。你的情形卻不同,真氣只可逆行,不能順行,大大違背了天道。眼下縱無大礙,久而久之,臟腑和經脈必定受損。」

  樂之揚聽得發呆,半晌又問:「席道長,用我的法子,你也能逆轉氣血麼?」

  「難!」席應真搖了搖頭,「你一身真鋪自『靈道石魚』,與我『凝霞神功』路子不同。此番逆轉更是九死一生,稍有差池,就會送命。我年事已高,氣血已衰,折騰到一半,只怕就會送命。」樂之揚聽到這兒,大為失望,他甘冒奇險,全為治好席應真,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,治不好老道不說,反而將自己逼入了一個古怪境地。

  換了他人,遇上此事一定愁煩至死,但樂之揚天性樂觀,無法可想,也就聽之任之,想了想,笑著說:「席道長,其實你的病有救了。」說著將巧遇西城八部的事情說了一遍。

  席應真大為驚訝,說道:「西城八部很少離開昆侖山,如今齊聚京城,莫非出了什麼大事?他們和鹽幫結怨,朱元璋聽了一定高興。

  樂之揚見他神情,忍不住問:「席道長,朱元璋和梁思禽之間,你到底更贊同誰呢?」

  「他兩人難說對錯。」席應真想了想,歎一口氣說,「今時今世,朱元璋的法子更管用一些。但再過數百年,還得用到梁思禽的法子。

  「他們之間究竟有何分歧?」

  「說來話長。」席應真苦笑一下,「起初不過爭論治國之道,鬧到後來,也不過爭權奪利罷了。」他看了少年一眼,淡淡說道,「樂之揚,這些事情,你離得越遠,活得越長。」

  樂之揚默默點頭,看了看四周,又問:「我們還在宮裡麼?」席應真道:「不錯。」樂之揚又問:「我昏迷了三天嗎?」

  「救治花了三天,後來又昏迷了六天。合算起來,我們在宮裡已經呆了九天,朱元璋縱不趕我出宮,老道我也呆不下去了。」樂之揚遲疑道:「朱元璋也知道我的事?」

  「他日理萬機,哪兒有工夫理會這些小事?」席應真微微—笑,「再說了,冷玄害怕穿幫,百計幫你遮掩,說你感染風寒。微兒又為之附和,朱元璋問過一次,也就罷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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