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4:西城八部 | 上頁 下頁
十三


  秋濤細眉一挑,冷冷說道:「偷偷潛入,乃是鼠輩所為,來也來了,就該光明正大地走進去。」

  眾人精神一振,快步走到莊前。樂之揚抬眼看去,門首匾額寫著「有味堂」三字,可是莊門大開,不見一個守衛。眾人正覺納悶,周烈忽地手指上方,輕聲說:「看那兒!」眾人抬眼看去,上面簷角之上,高高掛著兩人,一左一右,寂然無聲。

  「我去看看。,蘭追一縱身,宛如一縷輕煙,繞著屋頂轉了—圈,順手抓著兩人,筆直向下墜落。眾人仔細一瞧,乃是兩個綠衣男子,手腳上綁著細細絲線,頭上腰間均是纏著白色的布條。此時二人望著眾人,兩眼骨碌亂轉,一臉憤怒神氣。

  「這是萬師兄的天孫絲!」秋濤瞧了瞧絲線,揮手解開一人穴道。那人一能說話,張口便罵:「暗算傷人,我操你八輩祖宗一……」還沒罵完,蔔留拎起他來,瞪起小眼,厲聲喝道:「你罵誰?」啪啪兩記耳光,打得他口血長流。那人不勝恐懼,顫聲說:「我又沒罵你,我罵的是偷襲我的賊子。」

  蔔留道:「他怎麼偷襲你了綠衣人悻悻地說:「我也不知道,身上一緊,就被吊到上面去了。」說到這兒,他盯著眾人,面露警惕,「你們是誰?」

  蔔留笑吟吟說道:「偷襲你的那人,就是我們的伺道。」綠衣人大吃一驚,張口要叫,卜留早已封住他的穴道,回頭說:「萬師兄已經進去了。」秋濤點頭道:「我們也進去。」

  「秋師姐!」石穿抓起樂之揚叫嚷,「萬師兄都撕破臉了,還帶著這小子幹什為?」秋濤遲疑一下,點頭道:「留下他也好。」樂之揚大吃一驚,心想此間鹽幫重地,自己留在這兒,事後鹽幫清査起來,必然被當作奸細處置。想到這兒,不顧一切地叫道:「秋大娘,你真的忘了我嗎?」

  秋濤正要舉步,應聲回頭看來,訝然道:「你說什麼?我們何時見過?」樂之揚苦著臉說道:「兩年前,夫子廟的戲園子你打敗張天意,救了我一命。」

  秋濤一愣,盯著樂之揚上下打暈,忽然「咦」了一聲,訝然道:「當真是你。你還活著?又何時入了鹽幫?」

  樂之揚一時無從答起,只好說:「一言難盡,秋大娘,我不是鹽幫弟子,你先放了我好麼?」

  秋濤無暇多問,解開他穴道,嗔怪道:「你這孩子,怎麼不早說?」樂之揚大為狼狽,低頭不語。其他人看得奇怪,石穿忍不住問:「秋師姐,你真的認識這小子?」

  秋濤「唔」了一聲,說道:「曾有一面之緣,過了兩年,幾乎將他忘了。」她看了樂之揚一眼,「我們有事,你自己走吧。」樂之揚不及回答,周烈忽道:「秋師姐,這小道士鬼鬼祟祟,即便不是鹽幫弟子,也未必不是奸細。」蔔留也說:「對啊,他不是鹽幫弟子,為何又要跟蹤你呢?」

  秋濤但覺有理,正待細問,忽聽遠處傳來一聲長嘯,嘯聲悠揚婉轉,有如一道泉水穿山越穀,柔和清澈之餘,又有一股說不出的韌勁。

  「沐師弟。」秋濤面色微變,衝口而出。其他人也應聲一凜,石穿叫聲「快走」,一踩腳,縱身而出,落足之處,磚石盡皆粉碎。秋濤心煩意亂,向樂之揚說道:「你跟我來。」一手提著黏土,一手抓住他的胳膊。樂之揚隨她向前,心中暗叫「晦氣」。秋濤等人跟鹽幫結仇,跟他全不相干,但如鹽幫看見,必然將他當成是秋濤的同夥。

  —路上無人阻攔,兩邊大樹之上,蝙蝠似的掛了數十人,隨著夜風來回搖擺。地上橫七豎八,也躺了不少鹽幫弟子均是張口瞪眼、臉色蒼白。周烈俯身查探,沉吟說:「這是『凝雪功』。」

  「人死了麼?」秋濤不勝擔憂。

  「還好!」周烈搖頭說,「沐師兄手下留情。」秋濤聽了,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氣。

  眾人快步疾行,路到盡頭,前方豁然一亮,出現了一大塊空地。四面火把高舉、亮如白晝,數十人頭纏白布、腰系白練,圍著居中兩人。其中一人玄色長袍,年過四旬,臉瘦眉長,另一人年事已高,綠袍長髯,雙手成爪,一眨眼的工夫,向玄袍人攻出了十爪八腿。

  樂之揚廢了內力,眼光仍在,綠袍老者的爪功飄忽絕倫,雙腳幾不沾地,仿佛一隻大鳥,順著對手的掌力飄回轉折,招法無常,一瀉千里。饒是如此,遇上玄袍人也是無計可施,綠袍人每每抓到對手,玄袍人左一扭、右一轉,身上像是沒有骨頭,總是以古怪角度,避開飄風急雨一般的爪勢。

  樂之揚看得納悶,論武功,玄袍人高出綠袍老者一籌,但不知為何,始終不下殺手。秋濤一皺眉頭,擱下擔子,取出一團白花花的黏土,高聲叫道:「沐師弟,萬師兄呢?」

  話音方落,有人冷冷答道:「我在這兒。」樂之揚轉眼看去,牆角暗處站了一個老者,青袍儒冠,白麵長須,看上去氣度雍容、舉止斯文。

  其他人聽見問答,也紛紛看來,望見秋濤等人,各個握拳瞪眼,流露出警惕神氣。忽聽玄衣人呵地一笑,大聲說:「杜鹽使,這一陣算平手如何?」綠袍老人悶聲不吭,揮舞爪子,刷刷刷埋頭猛攻。玄衣人站立不動,身子向左一扭,綠袍老者左爪落空,跟著腳尖點地,身子順著右爪歪倒,柳條隨風般繞了一個圓圈,只聽嗖的一聲,老者的爪子從他胸口一掠而過。

  玄袍人哈哈—笑,借著搖晃之勢,騰地跳開丈許,撣了撣袍子,沖秋濤拱豐笑道:「沐含冰見過秋師姐。」他說著話時,背對綠袍老者,老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,望著對手背影,臉色一片煞白。秋濤向沐含冰點一點頭,又看向綠袍老者,微微笑道:「久聞『碧鹽使者』杜酉陽是陰山『梟爪門』的傳人,這一路『無常爪』,果然飄忽淩厲、名下無虛。」

  杜酉陽盯著秋濤,鬍鬚抖動,咽了一口唾沫,澀聲說:「你姓秋,莫非是西城的『地母』秋濤?」老嫗笑道:「賤號微名,何足掛齒。」

  杜酉陽又看蘭追;「足下白髮異象,應是風部之主,『風魔傘』蘭追?」蘭追一臉淡漠,袖手不答。

  杜酉陽心頭一沉,看著秋濤等人,粗粗一數,心跳登時加快,駭然道:「好哇,西城八部來我有味莊聚會嗎?」

  秋濤還沒回答,忽聽有人冷笑:「西城八部,有什麼了不起的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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