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4:西城八部 | 上頁 下頁 |
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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席應真笑了笑,搖頭說:「此瑤池非彼瑤池。不過,瑤池一脈的開山祖師師,也是一直追王母的奇女子。當年『白馬青鳳柳鶯鶯風華絕代,在她以後,瑤池弟子也多是女子,隱居天山,極少涉足江湖。 「冷玄師父也是一位瑤池的女弟子,為了躲避仇家,化身宮女,隱藏在宮廷,因與冷玄投緣,傳了他一身武功。冷玄藝成以後,幾經周折,成了元順帝的心腹。後來大元衰落,魏國公徐達攻玻大都。元帝逃往北方,心有不甘,派遣冷玄剌殺大明君臣。冷玄進入中原,第一個刺殺的便是徐達。也是魏國公命不當絕,梁思禽隨軍北伐,當時就在徐達的營中。瑤池與梁家淵源極深,『西昆侖』梁蕭路過天山之時曾經留下過一本武學心得,柳鶯鶯融會貫通。才有了後來的『掃彗功』和『陰魔指』。故冷玄一出手,梁思禽就看出了他的來歷。他將冷玄制服,卻念及上一代交情,猶豫再三,最終放了冷玄。 「冷玄並不領情,走前對梁思禽說:『你不殺我,―定後悔,徐達犬馬之將,殺他不算本事。三月之內,我必;當竭盡所能,取下朱元璋的項上人頭。』梁思禽已經放人,不便反海,便說:『好啊,那麼三月之內,我也要竭盡所能,讓你無法得手。』 冷玄離開以後,梁思禽傳書給我,告知一切。我那時正在京城,看了信十分擔心,於是報與朱元璋。後者卻很鎮定,笑著說:『這也有趣,寡人很想看一看,這個元朝大汗的太監,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。』他說得容易,我卻不敢掉以輕心,朝夕警戒,不敢疏忽。這一等,就是一個多月,正當我懈怠之時,冷玄忽然出現,此人神出鬼沒,潛到十丈之內我才察覺。瑤池武功陰狠詭譎,我與之交手,險些吃了大虧。拆到二十招上下,冷玄忽使詭招將我騙過,沖向朱元璋,舉起鞭子狠下殺手,就在這時,忽然有人在他肩頭拍了一下……」 「誰?」樂之揚話才出口,忽又一拍額頭,「啊,一定是梁思禽了。」 席應真默默點頭。樂之揚大為奇怪:「他怎麼知道冷玄會在這時刺殺朱元璋,難道說他一直跟著冷玄?」 「不錯。」席應真微微一笑,「梁思禽不但跟著冷玄,而且跟了一個多月。」 「―個多月?」樂之揚越發驚奇,「冷玄就沒察覺麼?」席應真道:「是啊,他一點兒也沒察覺。」 樂之揚的心子突突狂跳,他見識過冷玄的本事,來去無蹤,有如鬼魅化身。以他的身手,竟也被人跟了一月,自身一無所覺,那梁思禽的能耐,實在難以想像。 「冷玄吃了這一嚇,舉著拂塵,呆若木雞。他自知勝不過梁思禽,所以不再反抗,只是閉目等死。梁思禽也知道他的厲害,不敢放虎歸山,歎一口氣,要下殺手。誰知朱元璋卻開了口,叫聲『慢著』,看著冷玄問道;『你是元朝大汗的太監嗎?』冷玄點頭說是。朱元璋又問:『我和他相比如何?』冷玄說:『他不如你。』朱元璋說:『既然這樣,你何不棄暗投明?』此話一出,不但冷玄吃驚,我和梁思禽也很意外。冷玄想了想,說道:『不行。』朱元璋笑問:『怎麼不行?』冷玄說:『大汗雖不如你,但一臣不能侍二主,縱然粉身碎骨,我也決不背棄舊主。』朱元璋點頭,說:『這樣說,你可以離開了。』 樂之揚聽到這裡,驚道:「什麼,就這樣放了他麼?」 「我聽了這話、也大吃一驚,心想這皇帝平時殺伐決斷,今日抽了哪根筋,居然輕易放過了一個刺客?冷玄也是驚疑不定,大聲說:『我受了大汗的旨意,必要取你的性命。你今日放我,我明日還要殺你。』朱元璋笑著說:『寡人在此,隨你來殺就是了。』冷玄呆了呆,轉身離開。他這一去,又消失了足足一月,就連架梁思禽也査不出他的下落。直到中秋節上,朱元璋賞月回城,騎馬路過朱雀橋,冷玄破水而出,一鞭揮出,將他連人帶馬斬成了四段……」 「啊!」樂之揚不解,「朱元璋死了?怎麼,怎麼會」,「他怎麼還活著?」席應真苦笑搖頭,「只因為那個『朱元璋』並非本人,而是他的一個替身。」 「替身?」樂之揚恍然有悟,『朱元璋知道冷玄要殺他?」 「他是雄才之主,又不是輕率無謀的傻瓜,知道刺客在外,當然不會無所作為。首先,我與梁思禽輪流守在他身邊;其次,他平日出行、全以替身代替。替身周圍,本也防範森嚴。但冷玄以龜息術閉住呼吸,潛伏河底半個時辰,躲過了禁衛巡邏。那一擊更是雷霆萬鈞,數行衛士站在一邊,全都只有呆看的份兒。冷玄殺了替身,自知無法脫身,丟了鞭子,束手就擒。但衛兵受了叮囑,並未殺他,而是將他帶到朱元璋面前。 冷玄看見真身,自知上當,低著頭一言不發。朱元璋笑著說:『這樣,我再饒你一命,你還殺我不殺?」冷玄答道:『職責所在,不得不爾。』朱元璋又說『好,我再放你一次,你若失手,又當如何?』冷玄不勝驚訝,慨然說道:『再若失手,我自己抹脖子了賬!』朱元璋點頭說;『好,你走!』我一聽這還了得,當即厲聲阻止,但朱元璋主意已定,大夥兒只能眼睜睜看著冷玄離開。 樂之揚忍不住向:「冷玄放棄了麼?」 「當然沒有!他知道我和梁思禽在旁,必定殺不死朱元璋。思來想去,只有一個時候,我二人不會跟隨在朱元璋身邊。小子你猜,那是什麼時候?」 樂之揚眼珠一轉,笑嘻嘻說道:「拉屎的時候麼?」 「好小子,一猜便著!」習席應真由衷贊許,「又過了一個月,正當三月之期。冷玄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,潛入了宮中的茅廁。果不其然,朱元璋前來如廁,當時梁思禽一旁隨侍,他有天視地聽之能,縱在茅廁之外,也察覺其間有人,當下讓朱元璋在門外說話,自己推門而入。冷玄以為朱元璋入內,才一發難,又為梁思禽制住。 「到了朱元璋面前,冷玄不待發問,開口就說:『不用說了,你放了我,我自己割了腦袋送人。』朱元璋只是笑笑,說道:『好太監,先是河裡,再是茅廁,下一次,你又打算在哪兒動手?』冷玄瞪著朱元璋,半晌才說:『你還敢放我?』朱元璋笑道:『怎麼不敢?諸葛亮七擒孟獲,朕為一國之君,未必及不上他,你敢殺我,我就敢放你,三次不成,放你七次;七次不成,我放你十次。』 「冷玄呆了半晌,道:『可我只是一個太監』,朱元璋卻說:『太監也有好壞,你侍主以忠,精誠賺得。你既說元朝大汗不如我,他尚且知你忠心,委以重任,我若殺了你,豈不是反不如他麼,冷玄聽了這話,跪倒在地,大聲說:『冷玄卑微之人,死不足惜,聖上三次饒我,冷玄三生三世也報答不了,唯有做牛做馬,服侍聖上左右,終生不棄,至死不渝。』我一聽,忙說:『這人陰險狡詐,萬萬不可相信。』朱元璋卻笑了笑,走上前來,親手解開冷玄的束縛,說道:『你叫冷玄麼?很好,從今以後,你依著我吧。』說完以後,就讓他留在身邊,朝夕侍奉,直至今曰。」 樂之揚聽得吐舌,說道:「這個朱元璋,他就不怕冷玄背後捅刀子嗎?」 「這就是他過人的地方,也是他打天下的本錢。」席應真輕歎一口氣,「我生平所見奇才,無過於朱、梁二人,但說到慧眼識人,縱如梁思禽,也及不及朱元璋一個零頭。他以天大兇險,換來了一個無雙死士。從那以後,冷玄不離不棄,為他擊退了無數強仇大敵,只要老太監在他身邊,一切宵小刺客,無不望風遁形。」 說到這兒,席應真看著樂之揚,正色道:「朱元璋身邊,冷玄最為難纏,你若是入宮,第一個要防範的就是他了。」樂之揚默默點頭,席應真說了半晌,也困倦起來。這時膳食送來,他用過以後,就躺下入眠。待他睡熟,樂之揚退出雲房,才回頭,忽見道清守在門外,見了他眉開眼笑,伸出一手,扯住說道:「道靈師弟,我等你好久了。」 樂之揚心跳加快,忙說:「觀主好,小道怎敢和您老兄弟相稱?」道清見他恭謙,心裡越發高興,說道:「師弟何必謙虛,大夥兒都是『道』字輩,自然要以師兄弟相稱。你是新晉之人,還不知道利害。太昊谷的輩分,『應』字輩只有老神仙一個,往下的『道』字輩,算上你我也不過三個。道衍師兄遠在北平,其他的俗家同門,師兄有燕王、甯王,師妹有寶輝公主,個個都是當今天子的龍種。所以說,道靈師弟,單憑兩個字,這座陽明觀裡,除了老神仙和為兄,誰也大不過你。我已吩咐過了,―切吃穿用度,你都跟我一樣,誰敢不敬,只管叫人打他的耳刮子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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