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2:東島門人 | 上頁 下頁
十二


  「放你娘的屁。」楊風來怒道,「跳蚤也能說人話?」

  「說人話的當然不是普通的跳蚤。」樂之揚信口胡謅,「沒準兒是三隻跳蚤精,吸了人血,沾了人氣,由此多了幾分人性。」

  「好個跳蚤精。」明鬥眯起雙眼,「它們說什麼?」

  樂之揚笑道:「它們在吹牛皮。」

  「胡扯。」楊風來呸了一聲,「跳蚤怎麼會吹牛皮。」

  「跳蚤不但吹牛皮,還會拍馬屁呢!」樂之揚不慌不忙地說下去,「一隻跳蚤說,我昨天吸光了一匹馬的血,可惜太少,只填飽了一半的肚子;另一隻跳蚤說,這算什麼,我昨天吸光了一頭牛的血,可惜太少,只填飽了一小半的肚子。第三只跳蚤聽了,默不作聲,另兩隻跳蚤問:『你怎麼不說話了?』那跳蚤歎氣說:『我沒你倆的運氣,昨天遇上了一隻癩蛤蟆,那傢伙打了個哈欠,口氣太大,先臭死了一匹馬,後臭死了一頭牛,我也臭得發昏,吐了一天一夜,連一頭大象的血也吐光了。」』

  故事說完,鴉雀無聲,眾人瞪著樂之揚一臉驚怒,明鬥冷笑說:「好損的嘴,這麼說明某是跳蚤,雲賢侄是癩蛤蟆了?」

  「放肆!」雲裳一晃身,趕到樂之揚身前,五指張開,抓向他的心口。

  兩人相隔丈許,雲裳一步跨過,樂之揚壓根兒來不及動彈。眼看躲閃不開,身邊伸來一隻素白手掌,指尖向上一挑,點向雲裳的掌心。雲裳手爪電縮,衝口叫道:「葉師妹,你幹什麼?」

  葉靈蘇出手阻攔,全是心血來潮,聽了這話,不知如何回答。樂之揚搶著說:「她是一番好心,怕你自食其言。」雲裳冷笑道:」我怎麼食言?」樂之揚說道:「你不是說了不生氣嗎,幹嗎又向我動手?」

  雲裳一時語塞,看向少女,葉靈蘇正愁沒有理由,於是借坡下驢,低聲說:「是啊,大師兄,你說過不生氣,怎麼又動手打人?」

  雲裳看了看葉靈蘇,又瞧了瞧樂之揚,忍住怒火,緩緩說道:「不錯,剛才的話我忘了。葉師妹,此去中土,還玩得好嗎?」

  葉靈蘇點頭道:「多勞師兄掛念,還過得去吧。」雲裳苦笑道:「師妹品識甚高,中土風光想也不足為奇。」

  「是呀。」葉靈蘇漫不經意地說,「中土風光雖好,不過小山小水,比起這長天大海,可要小氣多了。」

  她的語氣不冷不熱,雲裳不好再說什麼,回頭跟明鬥等人說話:「島王有令,下了船,到龍吟殿議事。」

  說話間,海船駛入一條水巷,兩側礁石錯落,前方鼇頭磯的石壁上裂石成紋,顯現出七個擘窠巨字:「有不諧者吾擊之!」字體雄奇,筆法飄逸,大有笑傲滄海、席捲天地之勢。

  「這個字誰寫的,亂七八糟,一點兒也不好看。」江小流對著那一行字指手畫腳,「刻字的更是個大大的外行,換了江爺我,一定不給他工錢。」

  樂韶鳳博學多才,樂之揚隨他日久,對於書法之道,多少有一點兒見識。山崖上的字跡看似潦草,其實筆力雄勁、入石三分,不像是匠人雕琢,倒像是天公執筆、一氣呵成。只不過這種草書的意境,說給江小流聽也是雞同鴨講,是以一笑了之,並不說破。到了碼頭,岸上站了不少人迎接,船上船下故人相見,免不了吆三喝四,鬧成一團。樂之揚初來乍到,並無一個熟人,見狀大感無味。正落寞,忽聽有人叫道:「喂!」回頭一看,葉靈蘇足不點地,快步走來,經過時低聲說:「你才是跳蚤呢!」

  這句話十分出奇,樂之揚一呆,葉靈蘇又說:「你才是癩蛤蟆呢!」她口中譏諷,眼裡卻是笑意如水,帶著一股俏皮神氣。不待樂之揚醒悟,她向遠處揮了揮手,縱身跳下海船,迎上幾個女弟子,把臂說笑,無拘無束。

  島嶼甚是廣大,一條蜿蜒小道從海邊直通高處,道上石階蒼蒼,兩側修竹婆娑,一股花香隨風彌漫,樂之揚轉眼看去,竹林間雜花如星、異彩斑斕。

  島嶼至高處聳立一座圓塔,黑白參半,高有九層,塔頂一座黃銅澆鑄的火炬,注滿油脂燃燒,可以指引航向。圓塔下方是一座廣場,圍繞圓塔,依照八卦方位建造了許多亭臺樓閣,或莊嚴巍峨,或清幽別致,白鷗飛繞其上,發出啾啾嗚叫。

  正對乾位的地方設有一座廣殿,青瓦玄柱,軒敞宏偉,殿前兩隻石麒麟揚蹄奮首,怒向蒼穹。

  進了殿門,人人肅立。江小流只覺氣氛壓抑,沒來由一陣心虛,扯著樂之揚的衣袖東張西望,口中咕噥說道:「這些人幹嗎?個個一本正經,跟死了爹媽似的。」

  樂之揚沒好氣地說:「這兒是龍吟殿,又不是群芳院,若是去青樓找樂子,自然要高高興興,到了這種議事的地方,當然要一本正經。你是在秦淮河杲久了,忘了天底下還有一本正經的地方……」

  正說著,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怒哼。樂之揚回頭看去,身後站了多人,明鬥、施南庭、楊風來、葉靈蘇、雲裳全在其列,勢如眾星捧月,圍著一個四旬男子。

  男子青袍大袖,身量甚高,兩簇長眉斜飛入鬢,透出一股勃勃英氣,他的目光十分銳利,儼如兩口千錘百煉的長劍,樂之揚目光與之一接,不由心子狂跳。

  「樂之揚,你胡說什麼?」明鬥指手畫腳,唾沫飛濺,「你竟把青樓跟我東島相比?」

  樂之揚張口結舌,轉眼看去,眾人怒容滿面,就連葉靈蘇也露出不屑目光。樂之揚心中叫苦,說道:「我、我……」但話已出口,覆水準收,想要補救也來不及了。青衣人微微冷笑,一拂袖,大踏步走向殿首,所過人群分開,讓出一條路來。大殿盡頭擺放了一張紫檀交椅,青衣人徑直坐下其他人左右排開,站成兩行。

  這個青衣男子正是島王雲虛。樂之揚心中氣苦,惡狠狠看了江小流一眼,心想要不是你小子扯出這麼一個話題,我又怎麼會把龍吟殿跟群芳院相比,這下好了,剛入東島,就惹惱了島王,將來的日子。晌是沒法過了。

  忽聽啪啪兩聲,大殿裡安靜下來。雲虛掃視全場,朗聲說道:「外修弟子中土之行,收穫良多,複困之志也更加堅牢。大會以後,每人寫一篇《複國論》,本王要親自過曰。至於三位尊主,更是深入虎穴,會了一會冷玄那奸賊……」

  殿中微微騷動。樂之揚想起「仙月居」一戰,心中百味雜陳,生出許多回憶。

  「三位尊主本有機會結果此獠,可惜他人作梗,故而未竟全功。但也沒關係,本王神功一成,必定前往金陵,取他的狗頭。」雲虛說到這兒微微一頓,目光掃過人群,「這一次,三位尊主帶回來不少新人,壯大了我島的聲勢。今日我將他們分派各流,四位尊主用心調教,以備來日複國之用。」

  他伸出一手,施南庭奉上名冊。雲虛展開念道:「杜周。」

  一個總角童子越眾而出,屈膝跪下,雲虛見他長相乖巧,眉眼靈動,嚴峻的臉上透出一絲笑容,略一抬手,杜周只覺微風拂身,不由得站了起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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