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2:東島門人 | 上頁 下頁
十一


  「她天分甚高,幼年之時,就被島王收為弟子。」和喬盯著樂之揚,眼裡透出一絲嘲弄,「樂師弟,人各有分,做人麼,最緊要的就是不可逾越本分,葉師妹是高高在上的鳳凰,你不過是個沒入門的弟子,武藝未成,又無人脈,若是亂趟渾水,出了事可沒人救得了你。」

  「多謝老哥指點。」樂之揚笑著點頭,「你來這兒,就是為了葉姑娘的事嗎?」

  「不是。」和喬連連擺手,「我來這兒,實在是為了明日分流派的事情。不知四流之中,樂兄對哪一流更感興趣?」

  樂之揚心想跟陽景結了梁子,鯨息流萬萬不可加入,其他三流全都好說。但當著鯨息流的弟子,不便表露這個意思,當下眼珠一轉,隨口說道:「我沒什麼主意,哪一流都好。」

  和喬笑道:「實不相瞞,家師對你另眼相看,只要你甘願加入『鯨息流』,家師一定欣然接納,如此師徒相得,對你來日的前途大有好處。若是等到明日上岸,島王隨意分派,不慎去了其他的流派,師父不加看重,師弟縱有上好的資質,也沒有出頭之日。」樂之揚聽得好笑:「和老哥,我今天才和陽景打過架,明先生一點兒也不生氣?」

  「不生氣那是假話。」和喬擠出笑臉,「但家師求才若渴,見你是個人才,所以派我來點醒你。」

  樂之揚只覺蹊蹺,隨口說道:「老哥費心了,拜師大事,容我仔細想想。」

  和喬臉上閃過一絲不快,他本想樂之揚得到明鬥垂青,一定滿口答應。誰知這小子不知好歹,儼然視本流如無物,只好說道:「樂師弟,以我之見,你如要拜師,頂好備上一份厚禮,討得師父歡心,才可得到真傳。」

  樂之揚見他說話之際,目光不離玉笛,心中豁然雪亮:「明鬥這老小子,莫非垂涎空碧,讓我拜師是假,將來入他門下,這笛子不也落入他的囊中嗎?明老兒奸詐成性,我可要小心一些。」

  和喬見他沉默不答,臉色更加陰沉,也不告辭,一拂袖,轉身走了。

  樂之揚待他走遠,轉身眺望大海。夜色深沉,明月中天,無垠的天宇上,渾圓的月亮像是女子白描的素臉,樂之揚想著深宮中的少女,不覺沉醉其間,忘了今夕何夕。

  次日清晨,樂之揚忽被一聲怪響驚醒,宏大如獅虎吼嘯,悠長似蛟龍長吟。

  「什麼東西?」江小流爬起來揉眼大叫,「遇上海怪了嗎?」

  「烏鴉嘴。」樂之揚罵道,「你就不能說點兒好的?」

  兩人趕上甲板,只見東方微白,滄海爍金,遠處隱隱約約可見一座島嶼,島上山巒起伏、叢林蒼鬱,那一聲虎嘯龍吟般的鳴響,正是從島上傳出來的。

  眾弟子早已聚在船頭,和喬回頭看來,笑道:「樂師弟,昨晚說的事情你想好了嗎?」

  「想好了。」樂之揚笑嘻嘻說道,「本人命賤,大恩大惠承受不起,明尊主和老哥的心意我領了,至於拜師入門,我還是聽天由命吧。」

  和喬一愣,臉上騰起一股青氣。江小流一邊聽著,不知所云,低聲問道:「樂之揚,你們說什麼?那傢伙是誰?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?」

  他一口氣問了不少問題,樂之揚不知從何答起,忽聽身邊有人說:「靈鼇銜日,可是島上十景之一,若不出海,不容易看見。」

  樂之揚回頭看去,葉靈蘇不知何時來到身後,晨風中裙裾飄飄,宛如淩虛仙子。江小流見了她,立刻眉開眼笑、低頭哈腰,做出青樓裡慣有的張致:「葉姑娘好,船頭風大,您可別涼著。」

  葉靈蘇淡淡說道:「這也算是風?到了風穴,你才知道什麼是風!」她說這話時,兩眼卻瞧著樂之揚。

  樂之揚欣賞著海景,沒有留意葉靈蘇的目光,但見紅日漸生、霞光彌天,日頭從島嶼左方湧出海面,一半在海,一半在天,海島形如巨鼇,頭向左偏,仿佛銜著半輪紅日,將那一顆光燦燦、紅豔豔的火球從碧海深處拖曳出來。

  島上傳來一聲炮響,驚得鷗鳥紛飛,跟著船上也響起一聲轟鳴,卻是船尾的火炮沖著海上發炮,兩聲炮響,儼然遙相對答。

  炮聲響過,島上駛出一隻輕舟,跳浪躍波,劃開水面。船頭上站了一個白衣男子,年紀甚輕,長身玉立,恰似一隻白鷹,踏著碧浪飛來。

  轉眼來到大船之前,年輕人一頓腳,小艇向下陡沉,深入海下尺許,他一聲清嘯,躥起一丈有餘,左腳輕點船身,身子沖天而起,輕飄飄一個翻身落在甲板上方,未語先笑,拱手說道:「三位尊主返島,真是有失遠迎。」

  「賢侄又有精進了。」楊風來拈須大笑,「剛才這一招『踏燕驚龍』,使得乾淨俐落,全不拖泥帶水,新一代弟子無出其右,無出其右啊。」

  「楊尊主過譽了。」白衣人含笑說道,「雲裳向來魯鈍,全賴家父調教有方。」「何必謙虛?」施南庭也露出笑容,「島王當日曾對我說,小一輩弟子裡數你天分最高,再過兩年,當可委以大任,所以外修之期,也把你留在島上閉關修行,如今破關而出,果然進步非小。」

  眾弟子聽了這話,均是又羨又妒。雲裳謙遜幾句,掃眼看向四周,笑道:「這一趟去中土,諸位玩得還好麼?」

  「大師兄沒去,真是遺憾得很。」和喬一臉的討好,「中土的風光,真不是島上可比,看不盡,說不完,恨不得搬回家才好!」

  「小犢子,玩野了心麼?」明鬥瞪了和喬一眼,冷笑說道,「但有捨不得的心思,也算你沒有白走一趟。說起來,這大好河山本該是我東島所有,當年功虧一簣,落到了朱重八那個臭乞丐手裡。亡國失土之恨,我東島弟子理當銘刻在心,身在東島,心懷中土,等到將來天下有變,你們一身本領,不愁沒有地方使。」

  這一席話慷慨激昂,眾弟子聽得兩眼放光,個個摩拳擦掌,恨不得馬上橫渡滄海、逐鹿中原,跟姓朱的臭乞丐好好較量較量。

  雲裳也連連點頭,正色說道:「明尊主說的極是,朱元璋鼠竊狗偷,盜取天下,我東島英才輩出,早晚叫他骨肉成泥。」

  話音未落,忽聽有人輕聲發笑,笑聲中不無揶揄之意。雲裳心生不快,轉眼看去,發笑的是一個陌生少年,手持玉笛,站在葉靈蘇身邊,雖說眉眼俊秀,神色間卻透出幾分輕浮油滑。

  不知何故,雲裳一見此人,便覺厭惡,皺眉說:「這位老弟眼生,敢問是何來路?」雲裳是島王雲虛之子,東島弟子中的首領,和喬巴不得讓他出頭,狠狠教訓一下這個姓樂的小子,應聲便道:「他叫樂之揚,中土來的新人。」

  「原來是新來的師弟。」雲裳揚起臉來,傲然說道,「樂師弟,你剛才笑什麼?」「沒什麼!」樂之揚笑嘻嘻說道,「想到昨晚的一件事,就忍不住笑起來。」雲裳道:「什麼事情,說來大家聽聽。」

  樂之揚道:「你真要聽?」雲裳道:「要聽。」樂之揚笑道:「有言在先,聽了可不許生氣。」雲裳耐住性子說:「好,我不生氣。」

  樂之揚說道:「昨晚我在甲板上散步,聽見有人說話,湊上前一瞧,卻是三隻跳蚤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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