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2:東島門人 | 上頁 下頁 |
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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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看他一眼,不悅道:「他剛才戲弄你,你怎麼還幫他說一身衣服,這樣濕著,小心得病!」 樂之揚窘迫之際,聽了這話,打心窩裡一陣溫暖。陽景看他一眼,冷冷說道:「跟我來!」說著逕自走向底艙。 船隻甚大,除了甲板上方的水手座艙,甲板之下還有一層起居艙室。進了一個艙室,陽景忽地回過頭來,沖樂之揚齜牙一笑。樂之揚一呆,還沒有所回應,陽景猛地撲了上來。樂之揚只覺脖子一緊,後背狠狠撞上了艙壁,陽景的臉上佈滿獰笑,右手掐住他的脖子,左拳捅在他胸腹之間,一股劇痛直竄入腦,樂之揚幾乎昏了過去。 「狗東西!」陽景啐了一口,給了樂之揚三個耳光,每一下都落在他的左頰。他出手帶了內勁,樂之揚痛得失去知覺,嘴裡腥鹹一片,整個腦袋似要炸開。陽景徐徐將他放開,樂之揚順著艙壁滑落在地,跟著腰脅又挨了一腳,他五臟翻騰,整個人蜷成一團。 陽景獰笑說:「狗東西,知道我為什麼揍你嗎?」樂之揚捂著腰腹,痛得說不出話來。 陽景笑了笑,湊上來低聲說道:「聽好了,其一,離葉靈蘇遠一點兒,其二,你再對她出言不遜,我打斷你的脊樑骨,其三,那個江小流,你給他捎一句話,收起他的臭嘴巴,再跟靈蘇說話,我剝了他的皮,其四,挨打的事,誰也不許說,要不然,這就是你的下場!」一伸手,從牆上抓下一塊木料,輕輕·撚,木塊化為細細的木屑,從他的指間簌簌落下。 正說著,江小流的聲音遠遠傳來:「樂之揚,你在哪兒?」 陽景抓住樂之揚的肩膀,將他拎了起來,冷冷瞅著他說:「好好回答!」 樂之揚看他一眼,忽地笑了一笑,笑時牽動傷處,面肌一陣抽動。陽景不由一愣,正要問他為何發笑,樂之揚長吸一口氣,大聲說:「江小流,我在這兒!」一邊說,一邊甩開陽景。 陽景眼裡的怒色一閃而沒,忽聽吱嘎一聲,艙門大開,江小流鑽了進來,笑道:「還沒換完麼?太陽快下山了,聽說海上的落日很美……」說到這兒,忽地瞪圓雙眼,「樂之揚,你的臉怎麼回事?腫得像個紅薯,不,像只南瓜,嘖嘖嘖,那小姑娘下手真狠……」 陽景心思狡猾,只打樂之揚的左臉,意在嫁禍給那個蒙面女子。儘管他下手狠毒,旁人看來也只當是那女子的船槳所傷。這時臉上有了痛感,有如針紮刀刺,樂之揚痛得連抽冷氣,轉眼看了看陽景,見那小子盯著江小流目露凶光,忙說道:「江小流,你先去看落日,我換了衣服就來會你!」江小流「唔」了一聲,轉身就走。陽景正要跟上,樂之揚忽道:「陽師兄,更換的衣服在哪兒?」 陽景見他若無其事,心中也覺納悶,哼了一聲,轉身打開櫃子,取出一套衣服丟在床上。只此耽擱,江小流已經上了甲板,光天化日之下,陽景也不好再下毒手了。樂之揚面頰劇痛,氣血翻騰,心中一股恨火,燒得頭昏腦熱。蒙面女、陽景,一男一女兩個影子在眼前晃動,他不覺握緊雙拳,咬得牙關生痛。 靠著牆喘息一陣,樂之揚關上艙門,脫下濕衣,換上乾爽衣服。一摸濕衣口袋,這一氣真是非同小可,別的還罷了,朱微送的泥人隨水化為了泥漿!從此以後,再也見不到伊人的容顏,樂之揚的心裡一陣氣苦:「我和小公主真是無緣,不但雲泥相隔,永無相見之曰,就連她的泥人我也保護不了,樂之揚啊樂之揚,你真是天下第一窩囊廢。」自怨了一陣,低頭看去,《靈飛經》、《劍膽錄》還在。《靈飛經》是金絲刺繡,不會因水褪色。《劍膽錄》卻是紙墨書寫,海水一浸,墨蹟洇染,字跡模糊.若不晾曬,必然毀壞。秘笈來路不正,樂之揚不敢拿到甲板上晾曬,索性借著一線天光,背誦《夜雨神針術》的法訣。法訣開宗明義,寫道:「老子有雲:『天之道,其猶張弓歟,高者抑之,下者舉之,有餘者損之,不足者補之。』又雲『將欲翕之,固必張之』,天之道即弓之道,神針之精義,盡在二語之間,欲練此功,務必分化陰陽、轉運剛柔,陽剛之氣為背,陰柔之氣為弦,吹秋毫,射微塵,高抑下舉,翕張由心,飄如夜雨,潤物無形。此法古名『碧微箭』,今名『夜雨神針』,後學者先悟道,不可不專,不可不慎。」 總訣之後,又有分化陰陽二氣、轉運剛柔二勁的心法,歸根結底,要以陽剛之勁為弓背、陰柔之勁為弓弦,拉弓射箭,將細物發射出去。金鐵細針,分量較沉,發出時還可用到手勁,練到極高明的境界,手不抬,足不動,只憑本身內力,也可飛花摘葉,傷人于十步之外。這一門武功十分新奇,樂之揚一路看去,大感有趣,背誦到末尾數行,又見拔除飛針的法子,當日張天意死後,破廟之中不及細看,如今細細領悟,但見白紙黑字,寫得一清二楚:如要拔出此針,只需依照法訣,煉好剛柔二勁,以柔勁為弓弦,剛勁為弓背,反而用之,就能將人體的金針彈射出去。 樂之揚記憶力絕佳,默誦了兩遍法訣.第一遍還有錯漏,到了第二遍,已經大致無誤。記牢以後,又背《飛影神劍譜》,記誦之間,但覺胸口中針處刀剜火燎,恨不得伸手進去,把一顆心也掏出來。 仔細想來,船上的東島眾人,理應有人可以拔出金針,但一發現金針,必然牽扯出張天意的下落。樂之揚一想到討債鬼的死相,就覺十分心虛。他有點兒後悔,早知這樣,就不該一時衝動投入東島,如今上了賊船,要想離開可就難了。 要練「夜雨神針」,必須先練真氣,法訣上只提到了分化真氣的法子,修煉的法子一概略過。 如果沒有真氣,一切無從說起。樂之揚想起《妙樂靈飛經》的第一章就是練真氣,當即橫起空碧,吹起《周天靈飛曲》。笛聲響徹艙室,音符帶動氣血,一股柔和勁氣嫋如煙雲,在他的全身來回流轉。樂之揚想要控制這一股勁氣,可是無法如願,暖流細如蚯蚓,隨著音樂生髮,忽快忽慢,按部就班,但如流水東去,無物可以阻攔,在樂之揚的體內穿行,所過一片暢快,就連胸口針紮的痛苦,似也隨之減輕了不少。 二十二曲吹完,樂之揚渾身通泰,正想再吹一遍,忽聽有人大力敲門,江小流在外面嚷嚷。樂之揚只好下床,可是走了兩步,雙腿一軟,險些坐倒,仿佛泄了氣的皮球,提不起一絲氣力。 樂之揚心生詫異,但又無法可施,過了時許,才又有了氣力,起身開門一看,原來江小流見他沒有出門,帶了晚飯進來。他盯著樂之揚左瞧右看,驚訝叫道:「哎喲,撒謊精,你的臉怎麼不腫了?」 樂之揚一愣,摸了摸臉,除了微微發麻,再無之前的刺痛,他呆了呆,笑道:「真奇怪,好得這樣快麼?」江小流坐下來,悻悻說道:「樂之揚,這船上的人都他娘的有病,原本有說有笑,我一走近,立馬散開,那個鬼樣子,就像是欠了老子的賭債!」 樂之揚知道是陽景搗鬼,便說:「你離陽景和那蒙面女遠一些,別跟他們單獨相處,」 「蒙面女?」江小流想了想,「你說葉靈蘇麼?」 樂之揚心想:「那丫頭叫葉靈蘇?」只聽江小流笑道:「你道她是誰?她是島王雲虛的高徒。這一群男人見了她,就跟貓兒見了腥似的,一個個點頭哈腰,巴結得不得了,別說單獨相處,靠近她三尺也難。至於那個陽景,又冷又傲,兩個鼻孔朝著天上,哼,我才懶得搭理他呢!」說罷倒頭就睡。 樂之揚皺眉說:「你怎麼睡這兒?」江小流哼哼說道:「艙室有限,你跟我一個房間,唉,這張床太窄了,貼一爐子燒餅罷!」 吃過飯,江小流已經睡著了。樂之揚發了一陣呆,胸口又覺痛楚,於是信步出門,上了甲板。 夜色深濃,四下無聲,大海一望無際,浪濤如歌如吟,漫天星光如恒,一似玉屑銀塵塗抹不勻。海風撲面吹來,一陣疏,一陣緊,鹹濕中帶著一絲冷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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