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1:洪武天下 | 上頁 下頁 |
三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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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向來狡猾,意想到此,左掌一掄,掃中數十塊鐵屑鋼針,一陣風向兩個少年卷去。 鐵器還沒近身,黃衣少年運劍揮出,劍鋒精光點點、如灑星斗,只聽叮叮連聲,鐵屑鋼針撒了一地。 明鬥不由動容,心想:「這不是奕星劍麼?這小丫頭是席應真的傳人。」正思量,楊風來也明白了他的計謀,身如游龍,脫出戰圈,兩條白綾刷刷刷掃向朱微與樂之揚。 朱微劍法雖妙,但內力不足,勉強擊落暗器,手臂已是又酸又麻,忽見白綾卷來,只好硬著頭皮揮劍刺出,誰知那白綾活了一般,看著向左,劍尖還沒刺到,忽又扭頭向右,朱微手腕一緊,已被緊緊纏住,只覺一股大力拽來,拖得她下盤虛浮,向前沖去,這時又聽樂之揚發出慘哼,轉眼一看,那小子被纏住脖子,兩眼翻白,舌頭也吐了出來。 朱微心中大急,伸手抓那白綾,可是楊風來何等厲害,輕輕運勁一撥,就將兩人分開,朱微情急失態,忍不住叫道:「冷公公!」 這一叫清脆嬌柔,眾人均是詫異,楊風來笑道:「好傢伙,原來是個母的……」來不及奚落,鋒銳勁氣淩空掃來。楊風來大笑一聲,縱身跳開,冷玄一鞭將他逼退,二指如劍,劃過兩道白綾,白綾應手而斷,樂之揚一屁股坐在地上。 冷玄轉身救人,身後空門大露。他面對的都是當世高手,容不得絲毫大意。施南庭不願乘人之危,略略遲疑了一下,明鬥卻是掌風天落,夾雜鋼針鐵屑,拍向冷玄身後。 老太監臨危不亂,極力擰轉身形,馬鞭回掃,鐵器叮叮噹當落了一地,跟著鞭梢抖直,一股銳氣繞過掌風,點向明鬥的小腹。 明鬥不敢過分相逼,縱身向後跳開。突然之間,茶樓裡沉寂下來,只聽得相鬥四人粗濁的喘息聲。 滴答,一點鮮血落在地上,冷玄的手指微微發抖。朱微在他身後,分明看見一點殷紅從他左肩漫開,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:「糟糕,冷公公受傷了!」 「老閹狗!」明鬥冷冷一笑,「看樣子,你今天難逃公道!」 冷玄不動聲色,抖了抖衣袖,淡淡說道:「三打一是公道,牽連無辜也是公道,東島的公道原來如此,冷某真是佩服得不得了!」 東島三人聽了這話,均是面孔發熱。這時忽聽呵呵大笑,三人轉眼一瞧,發笑的又是那個和尚。楊風來惱羞成怒,破口罵道:「臭禿驢,你笑什麼?」 白衣僧手把茶碗,閑閑笑道:「笑什麼?當然是笑人了,足下這麼問,難道不是人?」 楊風來大怒,張口就罵:「臭禿驢,我是你爹!」白衣僧笑道「這可更不對了,我是禿驢,你是我爹,那你豈不也是驢了?哈,看你長得毛茸茸的,禿驢算不上,倒是一頭小毛驢兒,哈哈,毛驢兒,毛驢兒,就是黑了一點兒!」 楊風來氣得兩眼噴火,正要出手教訓,明鬥沖他一擺手,沉聲說道:「別說閒話,正事要緊!」 楊風來看他神色,知道必有緣故,當下忍住怒氣,白綾一抖,又卷向冷玄。明鬥同時出手,刷刷刷連劈六掌,施南庭也上前一步,伸手抓拿,滿地鐵器跳躍而起。 三人蓄勢而發,來勢更加兇猛,冷玄一要正面抵擋,二要護住身後兩人,不過數招,一塊碎鐵擦身而過,帶起一溜血光。朱微看得吃驚,叫聲:「冷公公!」挺劍要上,明鬥卻分出一掌,向她迎面拍出。朱微只覺大力壓來,渾身鮮血直向上沖,不由得發出一聲嬌呼。冷玄聽見,反手一指點出,冷風颯颯,明鬥的掌力土崩瓦解。這時忽聽施南庭大叫一聲:「著!」冷玄的左脅鮮血迸濺,跟著白光掃地,一條白綾纏住了他的左腳。 楊風來一招得手,不由得發出一聲歡呼。冷玄上要抵擋三尊,下盤又被白綾纏住,加上接連中傷,不過三招,便覺頭暈目眩,身子搖晃起來。朱微也看出不妙,想要挺劍相助,可又害怕弄巧成拙,再惹冷玄分心。 正著急,忽聽冷玄銳聲高叫:「薛禪王子!」朱微一呆,不解其意,但聽沉寂時許,有人呵呵笑道:「冷公公,你叫誰?」朱微轉眼看去,接口的正是那白衣僧人。 冷玄叫道:「薛禪,我叫你!」白衣僧笑道:「薛禪早已死了,你還叫他幹嗎?」冷玄「呸」了一聲,說道:「你要死也死透些,剃了個光頭騙誰?」白衣僧哈哈大笑,說道:「冷玄啊冷玄,你真是病急亂投醫,你背恩忘義,難道說還要我救你不成?」 冷玄冷冷道:「我死了容易,那東西的下落可是石沉大海,再也沒有了!」白衣僧笑道:「你知道我的來意?」冷玄冷笑道:「你不就是為了『元帝遺寶』而來的嗎?你再不出手,我就交給東島三尊!」 「元帝遺寶!」東島三尊均是動容,六道目光落在白衣僧身上。白衣僧沉吟一下,起身笑道:「冷公公,你厲害!」一揮衣袖,輕飄飄拍出一掌,口中笑道,「明尊主請了!」 他出手瀟灑,談吐爽利,明鬥卻覺一股巨力山崩地陷一般湧來。他大吃一驚,回掌一擋,頓覺雙臂一熱,心臟幾乎跳出了嗓子,噔噔倒退兩步,衝口叫道:「大金剛神力!」 其他二尊均是變色,紛紛住手跳開,施南庭揚眉叫道:「大師與淵頭陀怎麼稱呼?」白衣僧笑道:「那是家師!」施南庭肅然起敬,點頭說:「大師果真是金剛傳人,敢問寶號?」 白衣僧微微一笑,說道:「沖……」眾人盯著他,等他後面一字,誰知白衣僧說罷一字,再不言語,施南庭呆了呆,點頭道:「淵頭陀以淵為號,大師的法號莫非是這個『沖』字?」白衣僧笑道:「不錯!」施南庭道:「原來是沖大師,足下既是金剛傳人,為何助紂為虐?」 沖大師笑道:「誰是紂、誰為虐且不說,堂堂東島三尊,圍攻一個太監,傳到江湖上去,一定不太好聽!」楊風來怒道:「這麼說,你是要架梁了?」沖大師笑道:「架梁不敢當,說起來,我與冷公公也有一筆舊賬要算,卻被三位占了先著!」 楊風來兩眼一瞪,還要喝罵,明鬥沖他擺了擺手,說道:「沖大師,你要算舊賬,那麼不妨先算!」楊風來看他眼色,登時明白過來,這太監、和尚均是勁敵,眼下之計,莫如讓他們先打一場,兩敗俱傷,而後從容出手,自然可獲全勝。 沖大師笑了笑,說道:「明尊主,你這『卞莊刺虎』之計平時或許管用,今日卻是無用,這筆舊賬只可悄悄地算,不可有人在旁,三位尊主若有誠意,不妨退避三舍,待我跟冷公公完事,再來知會你們如何?」 明鬥臉色陰沉,冷冷不語,楊風來心直,大聲說:「說笑話,我們一離開,你們拍屁股跑了怎麼辦?」沖大師歎了口氣,說道:「這樣說,那也沒法子了!」說完平平一拳,擊向明鬥。 明鬥還了一掌,不料沖大師拳未用足,忽變為掌,飄然掃向楊風來。楊風來縱身跳開,白綾抖出,點向沖大師的咽喉。 沖大師一笑,隨手抓出,將白綾抓在手裡。楊風來大吃一驚,運力奪回,不料一股大力順著白綾湧來,自身真氣與之一碰,好似冰雪向火,一一融化殆盡。楊風來不覺眼紅筋漲,身子連連搖晃,忽聽沖大師長笑一聲,旋身錯步,隨手帶動白綾,楊風來的掌心皮肉生痛,身子跌跌撞撞地沖向施南庭。 施南庭伸手一攔,頓覺心口一熱,氣血上沖。楊風來一代尊主,成名也非幸至,半空中白綾揮出,纏住上方木梁,左手鬆開白綾,任由沖大師奪走,跟著身子一轉,分從七個方位,狂風般踢出七腳。沖大師笑容不改,旋身出掌,大袖飄飄揮灑,恰似一帶流雲,縈繞一座玉山。 撲撲之聲不絕,楊風來踢中和尚手臂,好似踢中了精鋼鐵柱,腿骨疼痛欲裂,正要抽身後退,一條白綾迎面飛來,貫注了沖大師的內力,勢如一條鋼鞭,反向楊風來抽來,饒是他身法如風,也被逼得東逃西竄。其他二尊對視一眼,雙雙出手。施南庭右手一推,漫天鐵器如群蜂出巢,明鬥趕上一步,運起「滔天炁」,向那鐵器拍了一掌,鐵器星閃電發,去勢快了一倍。 沖大師丟開白綾,掄拳一陣疾攻,鐵器一被彈開,忽又轉回,一部將他困住,一部沖向冷玄。 冷玄如不受傷,合他與沖大師二人之力,打敗三尊不在話下,但他連遭重創,血流不止,加上年紀大了,失血一多,氣力漸衰,鬥得越久,越落下風,惹得沖大師反要騰出手來,不時替他抵擋暗器。這麼此消彼長,雙方仍是難分勝負。 又拆數招,冷玄始終記掛身後兩個小的,眼角餘光射去,心中「咯噔」一下,只見窗邊空空蕩蕩,樂之揚與朱微已不知去向。老太監又驚又怒,盡力向後一跳,伸手入袖,抓出一束自絹,上面水墨隱隱,似有許多字跡。 「薛禪!」冷玄大聲叫道,「這幅藏寶圖送給你了!」一揮手,白絹被「掃彗功」一卷,輕飄飄飛向和尚。沖大師下意識接過,不及展開細看,忽覺壓力倍增,鐵屑、鋼針、白綾、掌力一股腦兒向他湧來。沖大師不敢大意,全力出拳,雙方硬碰硬接了一招,狂風滿樓,木屑紛飛,偌大的茶樓一陣搖晃。 冷玄趁機脫出戰團,飄身一縱,穿出窗戶。其他四人見狀,隱約感覺上當,但「元帝遺寶」實在太過誘人,沖大師所持,說不定就是藏寶的秘圖,東島三人一時忘了父兄仇恨,死死纏住和尚不放。 雙方疾風驟雨般拆了十來招,沖大師忽地跳開,叫聲:「且慢!」一抖手,展開那束白絹,「你們看這是什麼?」三人定眼看去,那白絹壓根兒不是什麼藏寶秘圖,只是一塊手帕,上面繡著水墨山水。明鬥心知中計,叫道:「老閹狗無恥!」搶到窗邊一看,樓下人頭聳動,哪兒還見冷玄的影子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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