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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1:洪武天下 | 上頁 下頁
二十六


  「還活著,還活著!」樂之揚險死還生,心情格外激動,禁不住呵呵大笑,「公主殿下,你怎麼到這兒來了?」

  忽聽冷玄怒哼一聲,兩人這才驚覺還有旁人,慌忙分開。老太監臉色陰沉,冷冷說道:「公主殿下,別忘了你的身份。」

  朱微面如火燒,低下頭去。冷玄又掃樂之揚一眼,說道:「小鬼,你也別太放肆!」

  樂之揚暈暈乎乎,仿佛是在做夢,看了看四周,問道:「冷公公,這是什麼地方?」

  「這是城北的亂葬崗,無家的宮女太監統統葬在這裡,得了寵的多一具棺材,沒得寵的不過蘆席裹身,丟在坑裡了事!」冷玄說到這兒,掃視四周墳塋,神色有些淒涼。

  樂之揚撓了撓頭,心裡餘悸未消:「冷公公,你再晚來一些,我可就活不成了!」冷玄哼了一聲,冷冷說道:「這個麼,你得問問公主殿下!」

  朱微的臉色紅了又白,說道:「樂之揚,都怪我,我見你封入棺材,心中很不安穩,一心想要看你複,所以纏著冷公公非要出宮,冷公公受不了糾纏,只好帶我出宮,這麼一來,路上多了一些耽誤,唉,只怪我任性,幾乎害你送了命……」想著不覺後怕,打了一個寒戰。

  「不礙事,不礙事!」樂之揚連連擺手,「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,若能這樣見到你,再死一次也沒關係!」

  朱微心甜如蜜,口中卻呵斥:「盡貧嘴,人死一次就夠了,還能死幾次麼?」樂之揚笑道:「有句話不是叫九死一生麼?看樣子,人也許能死九次!」

  「胡說!」朱微又好氣又好笑,「九死一生可不是這個意思!」

  樂之揚笑嘻嘻正要接口,冷玄忽地看了看天,說道:「天色不早,靈道石魚在哪兒?」樂之揚道:「在秦淮河邊兒上!」冷玄看他一眼,淡淡說道:「如今寅時三刻,再過小半個時辰,聖上就會起床,今日有早朝,最晚午時退朝,巳時我就得回去。至於公主,瞞得了別人,瞞不了寶輝宮的宮人,午時之前若不回宮,必然驚動眾人。打現在算起,我們還有兩個半時辰,小子,你不要跟我敷衍,要不然,會把這天也捅一個窟窿。」

  「不敢,不敢。」樂之揚笑道,「冷公公武功蓋世,料想什麼事也難不住你。」

  冷玄哼了一聲,說道:「武功蓋世?談何容易!這四個字,天底下只有一個人擔得起!」

  樂之揚脫口道:「誰?」

  冷玄一言不發,掉頭眺望西方,那裡冷月半缺,無聲墜落。冷玄瞧了一會兒,長長歎了口氣。朱微忍不住問:「冷公公,你歎氣幹嗎?」

  「沒什麼。」冷玄拿起一個包袱,擲給樂之揚,「換了這個。」

  樂之揚打開一瞧,卻是一套青緞衣褲。他落葬之時,穿的是一身太監服飾,被人瞧見,不免招搖,想著瞧了瞧朱微,小公主臉一紅,默默轉過頭去。樂之揚換過衣衫,冷玄早已封好棺材,填回土石,說道:「走吧!」邁開步子,當先向秦淮河走去。

  樂之揚看著朱微,後者笑靨如花,美目閃閃發亮,樂之揚不覺心口一熱,忽地伸出手來,拉住她的小手。少女手掌纖巧,柔弱無骨,肌膚滑膩光潤,握在手裡,好似握了一段軟玉。

  朱微不料這小子如此大膽,下意識掙扎了一下,可是未能走掙開。抬眼看去,樂之揚笑吟吟瞧著她,露出一口雪白齊整的牙齒,

  星月光芒,勾勒出少年俊秀明快的面孔。朱微瞧得發呆,心裡想:「原來他這麼好看!」

  樂之揚拿起玉笛,說道:「公主,你把笛子丟棺材裡了……」朱微笑道:「這笛子,是送給你的!」樂之揚吃驚道:「那怎麼行?」

  「怎麼不行?」朱微伸出手指,撫摸那一件古物,「這支笛子,是我十歲生日時,十七哥送給我的,可惜我不擅吹笛,放在這兒,徒然埋沒了它。寶劍配英雄,我轉送給你,綠珠地下有知,想必也很欣慰。」說到這兒,她又想起什麼,伸手入袖,取出一條金絲絛,穿過笛孔,系在樂之揚腰上,邊系邊說:「金翡翠,金翡翠,翡翠配金色才好看呢!」

  樂之揚心中熱血湧動,正想說些什麼,前面冷玄咳嗽一聲,掉頭看向二人,雙眉緊緊皺起。朱微面紅耳赤,想要收回手去,冷不防樂之揚一把握住,拉著她大步向前。冷玄盯著兩人一臉慍怒,可也不便多說,佝僂著跟在一邊。

  到了秦淮河邊,天色已是微明,旭日光照之下,河水青出於藍,好似一條洋洋灑灑的細絲軟緞。兩岸的秦樓楚館,昨夜裡耗盡了神思,此時此刻,正自酣然入眠,悠悠揚揚的雞叫聲恰好接上了昨晚的絲竹彈唱。

  晨風拂面,清冷微寒,樂之揚的心裡卻似燃了一團火焰,迎著清晨涼風,格外精神煥發。他指點河邊樓舍,向朱微訴說各種奇聞逸事:這兒誰奪過花魁;那裡又有誰大宴群芳,是夜焰火漫天,又是如何瑰麗;這家的姑娘不止會吹拉彈唱,還會一手好雜技,身軟如綿,鑽得過小巧的金圈;那一段的河面七夕裡賽過花燈,樂之揚運氣好,猜中過幾個燈謎,得了不少彩頭。燈謎自要說給朱微一一細聽,至於那一座灰白蕭條的大屋,當年也是一等一的熱鬧,後來一位名妓情愛不遂,為恩客所騙,投河自盡,化為厲鬼,從此在屋裡作祟,鬧得那兒每年都有女子投水,所以一日日地冷清下去。

  朱微生平第一次出宮遊歷,見了什麼也覺新鮮。樂之揚更是口角俏皮,簡簡單單一件事情到了他嘴裡,也能說得妙趣橫生。聽到女鬼作祟一段,朱微小口微張,秀目睜圓,緊緊抓住樂之揚不放。樂之揚見她害怕,越發來了勁頭,又杜撰了幾個名妓受辱,化身厲鬼的故事,說得陰淒淒、慘兮兮,嚇得小公主臉色發白,心裡一陣緊,一陣松,下意識挨近少年,一步也不敢落後。

  樂之揚心裡大為得意,暗想王公權貴來此尋歡的不少,可帶了大明公主游秦淮河的人物,自己恐怕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個。這小公主又天真,又害羞,大可以逗她一樂,只可惜白天河上冷冷清清,又有個冷面孔的老太監跟著,不能大大地放肆胡鬧。

  他嫌老太監礙眼,殊不知冷玄也滿心怒氣。原來時間緊迫,本想尋寶之後立刻回宮,誰知樂之揚沿河行走,只顧胡吹牛皮,兩個少年男女並肩攜手,笑語相對,就是踏青的戀人也不如他們親密。不知不覺,一條秦淮河已到盡頭。冷玄忍耐再三,忍不住低聲喝問:「臭小子,石魚到底在哪兒?」

  樂之揚聽了這話,一拍腦門,笑嘻嘻說道:「哎喲,只顧說話,幾乎把這件大事忘了,唔……」他左右瞧瞧,臉色一變,「不對,我記錯了,石魚不在這邊,它在,它在……」邊說邊是撓頭,忽見老太監眉頭一擰,面透殺氣,忙笑道,「我想起來了,石魚藏在夫子廟!」

  「臭小子爾敢!」冷玄氣得發抖,方才經過夫子廟,樂之揚視若無睹,這當兒若要回去,又得將秦淮河重走一遍。老太監出手如電,扣住了樂之揚的左肩,那小子奇痛入骨,登時嗷嗷慘叫。冷玄厲聲叫道,「臭小子,我能叫你生,也能叫你死,你再敢騙我,我要了你的小命兒!」

  正咬牙發狠,不意素白纖手輕輕拂來,五縷勁風直透經脈,以冷玄之能,也覺手背酸麻,下意識一反手,扣住一隻皓白玉腕,那人輕哼一聲,意甚嬌媚。冷玄心子一跳,慌忙鬆開五指,後退一步說道:「『拂影手』名不虛傳,冷某情急出手,還望公主見諒!」

  朱微撫摸手腕痛處,心中暗暗駭異,方才那一拂,確是『太昊穀』的『拂影手』,指間的陰勁若有若無,看似無所妨礙,卻能傷人經脈、壞人五臟,專破各類護體真氣。冷玄不但若無其事,反手一抓,幾乎破了她的『凝霞神功』,將她的腕骨生生捏碎。

  「冷公公!」朱微定了定神,勉強笑道,「樂之揚不是說了嗎,他只顧跟我說話,一時忘了石魚之事,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。上天也有好生之德,冷公公,你怎麼能因為一點小小過失,就要害人性命呢?」

  冷玄按捺怒氣,說道:「公主有所不知,這小子鬼話連篇,天知道他打什麼主意?」

  「鬼話連篇?」朱微看了樂之揚一眼,後者摸著肩膀,一臉委屈,朱微不由衝口而出,「我看他很好的,句句說的都是實話!」

  冷玄怒道:「你看他句句都是實話,只因你對他……」說到這兒,欲言又止,朱微瞧著他問道:「我對他什麼?」冷玄哼了一聲,說道:「有些話說出來不好聽,公主自己心裡明白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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