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1:洪武天下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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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之揚又驚又怒,低吼一聲,揮舞笛子掃向劍鞘,仗著氣力,想要先把劍鞘擊落。 朱微原地不動,笑吟吟伸出劍鞘一撥,樂之揚只覺虎口一熱,笛子偏出尺許,眼睜睜望著劍鞘乘虛而入,啪的一聲,打中他的左腿。樂之揚只覺中招處熱辣辣生痛,登時怪叫一聲,飛腿踢向朱微的小腹,誰知少女飄然一轉,輕輕躲開,口中笑道:「學馬兒踢人麼?」說話聲中,樂之揚的腿上連挨三下。她看似嬌弱,這幾下卻是痛入骨髓,樂之揚收回腳時,痛得連蹦帶跳。 朱微站在不遠處,笑道:「樂之揚,你服不服?」樂之揚叫道:「服你爹!」朱微皺眉道:「又罵人,該掌嘴!」拎起劍鞘,點向樂之揚胸口。樂之揚慌忙舉起笛子格擋,誰知朱微不過虛晃一招,劍鞘嗖地揚起,左右開弓,打了他兩個嘴巴。 樂之揚只覺雙頰劇痛,口中發成,眼前隱隱進射金光,不由倒退兩步,盯著朱微滿心詫異。朱微笑道:「這一下服了吧?」樂之揚怒道:「服個屁!」縱身上前,笛子虛晃一下,左腳忽地掃出,挑起一張鏤花圓凳,嗖地飛向朱微。少女閃身讓過,忽覺疾風湧來,樂之揚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。 朱微輕輕一笑,縱身躍起,輕如柳絮,落在一邊的圓桌上面。樂之揚一頭撲空,「咚」地撞在桌子腿上。桌子本是紫檀,質地十分堅硬,樂之揚眼前一黑,幾乎昏了過去,他搖晃著爬起身來,抬頭一看,朱微俏生生立在桌面上,一身水紅衣裙,好似芍藥怒放。她雙頰含笑,背負雙手,劍鞘橫在身後,眼裡透出一股頑皮。 樂之揚怒氣上沖,長笛一揮,掃向少女足踝。還沒掃中,忽見朱微輕輕一晃,跟著虎口劇痛,啪,笛子不知怎的,竟被少女踩在腳下。樂之揚奮力一奪,笛子紋絲不動。朱微一邊踩住笛子,一手舉起劍鞘,來回敲打樂之揚的腦袋,邊打邊問:「服了麼?服了麼……」 「不服,不服!」樂之揚連挨數下,深感屈辱,眼裡又酸又熱,幾乎淌下淚來,一時間蠻性生髮作,放開笛子,大喝一聲,掀翻了桌子。朱微身輕如燕,桌子翻倒之前,她已飄然落下,飛也似繞到樂之揚身後,啪啪啪連環三下,擊中了他的臀部大腿。樂之揚嗷嗷怪叫,回頭來抓,她又繞到後面,只聽擊打之聲不絕,一轉眼,樂之揚挨了十下不止。 樂之揚痛怒發狂,忘了對手身份,咬牙切齒,只想扳回一局。朱微卻如一團清風,抓不住,摸不著,明明見她在前,晃眼之間又沒了影子。樂之揚團團亂轉,氣喘吁吁,突然雙腳一絆,橫著摔了出去,撞翻了兩把靠椅、一架編鐘,四肢一陣抽搐,忽地不再動彈。 朱微吃了一驚,她本想樂之揚認輸作罷,誰知小太監倔強過人,非但不肯服輸,挨了敲打,反而越發兇悍。朱微騎虎難下,只好與之糾纏,起初出手甚重,到後來心軟手軟,早已輕柔了許多。忽見對手失足摔倒,忍不住叫道:「樂之揚,你沒事麼?」 叫了一聲,不聞動靜,朱微擔憂起來,走上前去,俯身查探,冷不防樂之揚翻身躍起,一手抓住劍鞘,向下狠狠一拽。朱微性子天真,不似樂之揚出身市井,全不知這世上還有詐敗裝死、誘敵深入的詭計,身子驟失平衡,一頭撞向地面。 朱微劍法厲害,可是一旦到了地上,比的不是劍法,全是死纏爛打的本事。她只覺樂之揚一手拉扯劍鞘,一手攔腰抱來,心中驚慌不勝,使勁想要奪回劍鞘,但樂之揚死攥不放,兩人糾纏之際,雙雙翻滾在地,朱微在下,樂之揚在上,兩人四片嘴唇,緊緊貼在了一起。 這一下出乎意料,兩人四眼相對,呼吸可聞,身子卻似中了定身法兒,硬邦邦的無法動彈。這情形持續了一盞茶的時光,樂之揚只覺身下的少女軟了下去,雲絮似的身子溫熱滾燙,一股潮濕芬芳的氣息撲面湧來,定眼看去,朱微雙眼緊閉,兩行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。 這時殿外傳來急促的拍門聲,樂之揚如夢方醒,縱身跳了起來,可是還沒站穩,一股劇痛從心口躥起,上至頭頂,下至會陰,整個人似被刀斧劈開。樂之揚不由慘哼一聲,撲通摔倒在地。 朱微也是驚慌失措,爬起身來,只聽拍門聲更急,再看四周,桌凳歪倒,一片狼藉,處處都是打鬥的痕跡。 「微兒!」拍門聲稍稍一歇,一個蒼勁的聲音響了起來,「是我,快開門!」 來人竟是朱元璋,朱微眼前發黑,幾乎昏了過去,再看樂之揚」步年雙眼緊閉,面孔漲紅發紫,似乎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。刹那問,她只覺口中苦澀,想要出聲答應,偏偏唇舌發抖,說什麼也不聽使喚。她心裡明白,父親一貫冷酷嚴厲,又因為出身卑賤,得志鄉後,對於尊卑之分看得極重,如果知道自己與小太監嬉戲,縱不責罰自己,也非得把樂之揚剝皮抽筋、碎屍萬段不可。 想到這兒,她縱身跳出,拾起那口長劍,跟著推開窗戶,正想去扶樂之揚,忽聽「砰」的一聲,門閂斷成兩截,中門大開,朱元璋一臉怒氣地跨了進來,身後跟著姓冷的老太監。 掃視屋內情形,老皇帝大為驚疑,轉眼看向女兒,朱微臉色蒼白,兩眼失神,身子陣陣發抖,好似風中之葉。朱元璋疑心更重,方要盤問,老太監忽地抬頭,兩道冰雪似的目光刺在樂之揚身上。他一晃身,搶到少年身前,伸手一摸脈門,驀地直起身來,尖聲高叫:「張天意!」 朱元璋被這一聲打斷了思路,盯著老太監大皺眉頭。老太監一晃身,旋風股繞著內殿轉了一圈,回到原處,兩簇白眉緊緊皺起。 朱微以為他看出此間奧妙,不由心往下沉,一股絕望湧遍了全身。 「冷玄!」朱元璋徐徐開口,「你發現了什麼?」老太監應聲一顫,仿佛失去操控的人偶,垂頭彎腰,輕輕咳嗽兩聲,說道:「陛下,張天意來過!」 朱元璋雙眉一挑:「何以見得?」冷玄指著樂之揚:「這個小子中了他的『夜雨神針』!」 「夜雨神針?」朱元璋沉吟道,「你是說那種金針?」說到這兒,他有意無意地看了女兒一眼,少女眼神茫然,似有餘悸,不由心頭一緊,冷冷道,「若是飛針射人,微兒怎麼沒事?」冷玄歎道:「這就得問公主殿下了!」 兩人的目光投向朱微,少女呆呆愣愣,仍是一言不發。朱元璋不覺有些擔心,忽聽冷玄歎道:「陛下勿怪,公主料是受了驚嚇,故而短暫失神。依臣下猜想,張天意此來,本是對公主不利。不料公主是席真人的關門弟子,『奕星劍』造詣不凡,兇手一時無法得逞,又聽見陛下敲門,心中驚慌,故而發出飛針,翻窗逃走,小太監情急護主,擋在公主身前,挨了一記飛針!」 朱元璋聽得不耐,銳聲道:「冷玄,我前晚命你殺掉此人,怎麼人沒死,還藏在宮裡作亂?」冷玄不動聲色,慢慢說道:「陛下見諒,那人的『龍遁』身法小有所成,宮深夜濃,捉拿不易,我怕他去而複返,再對陛下不利,所以不敢追得太遠。」 朱元璋神色稍緩,點頭說:「他藏在宮裡,總是禍胎!」冷玄道:「陛下不必擔心,他為我的『掃彗功』所傷,臟腑受了重傷,要不然,公主和小太監都難活命。我看過小太監的傷勢,飛針並未正中心臟,足見張天意傷勢未愈,力不從心!」 朱元璋將信將疑,目光一轉:「微兒,果真如此嗎?」朱微的懷裡好似揣了一隻小兔,雙鬢滲出細密的汗珠,看了看樂之揚,忽地把心一橫,低聲說:『『全、全如冷公公所說……。」話沒說完,眼淚已經滾落下來。她從小到大,從未向父親撒過謊,這淚水一大半倒是出於羞隗。 朱元璋當她後怕,心生憐惜,又問:「那為何裝著門?」朱微道:「我跟樂、樂公公在研讀琴譜,怕人打擾,故而、故而合上門閂!」朱元璋皺了皺眉,說道:「此事可一不可再,奴才總,是奴才,萬一禍起蕭牆,門外人如何施救?」朱微低聲說:「孩兒會劍術,所以托大了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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