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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靈飛經1:洪武天下 | 上頁 下頁


  趙世雄回想當年群雄逐鹿的情形,心潮起伏難平,沉默良久,才說道:「這些事說來話長,暫且不提。泰州鹽幫本是一群私鹽販子,不知何故攀上了東島,登時耀武揚威,不可一世,揚州、泰州一帶,可說臭名遠播,只因勢力龐大,盲府也不敢深究。東島的標記是金鼉龍,鹽幫身為分舵,便以銀鼉龍為號。那時鹽幫為惡,大多與私鹽買賣有關,從無劫鏢之事。照我猜想,昕以攔截鏢車,必是幫中人做了賠本的買賣,對上峰無法交差,故而出此下策。誰知家父不識相,他們劫鏢不成,鎩羽而歸。這一幫人氣量狹小、睚眥必報,曾因為一筆欠債,殺光了對手滿門。以家父的武功,鹽幫高手未必能勝,可是東島高手一來,鏢局絕無幸理。家父看到了銀鼉龍的標記,自知難逃劫數,故而預作安排,以走鏢為名,將我遠遠騙走,以免鹽幫斬草除根。他知道我一向心氣高傲,兩鏢之中必選九江,等我到了九江,發覺不妙,趕回泰州也來不及了。他在書信上還說,隨我同來的鏢師,多年來跟隨自己出生入死,不應受他牽連,命我將匣子裡的金銀分給眾人,大家各奔東兩,千萬不可再回泰州!

  「看完書信,大夥兒無不悲憤,個個放聲痛哭,都要趕回泰州,與家父同存同亡。倒是我最先清醒過來,暗想敵人勢大,這些鏢師武功有限,去了也是白白送死,於是喝止眾人,分了金銀,將他們遣散,而後一人一刀潛回泰州。誰知入城一探,當真五雷轟頂,不但家父遭難,鏢局中人也全都一夜而亡,鏢局的房屋被一把火燒成了白地,就連遠嫁揚州的家姐也沒能倖免,姐夫一家十二口,無論男女老少,全都死於非命……」

  說到這兒,趙世雄一陣喘息,雄壯的身軀縮成一團,身上創口進裂,鮮血流得滿地。樂之揚望著這個漢子,想到他的血海深仇,心中不勝冷憫,忍不住說道:「你傷得太重,我帶你去看大夫…··」說完伸手去扶,不防趙世雄出手如電,狠—寸巴扣住他的手腕。

  樂之揚手腕欲裂,痛得幾乎昏厥。這時間,趙世雄眼裡的凶光忽又暗淡,鬆開他的手,苦笑說:「我失血太多,臟腑也受了重傷,華佗再世也救不了我。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,這一段往事在我心底埋藏多年,若不說出,死不瞑目。小兄弟,你是個好人,好人做到底,聽我把話說完!」

  樂之揚無可奈何,只好點頭。趙世雄喘息一會兒,接著說道:「我當時憤怒發狂,只想報仇雪恨,於是蒙面更衣,潛入鹽幫總堂,暗殺了兩個鹽幫首領。鹽幫又驚又怒,派出爪牙滿城搜捕,更有兩名東島高手趕來,我與之交手,幾乎喪命,負傷逃入深山,得一位高僧收留,調養了數月方才痊癒。可是等我出山,紅巾軍已在中原起事,南方義軍也紛紛響應,鹽幫搖身一變,成了一支義軍,趕走了大元的官吏,霸佔了泰州、揚州。

  「仇人越來越強,報仇的事也越發渺茫,其時天下火乩,到處都是逃難的百姓。我混在難民中間,渾渾噩噩過了數月。這一日,來到高郵城外,忽聽有人叫嚷:『張土誠張大帥來了!』跟著就聽號角開道,行來一支人馬。這些日子,我也久聞張士誠的大名,聽說他神威了得,屢敗元軍,於是抬眼望去。但見領頭一人金盔銀甲,跨了一乘白馬,望見城外百姓,笑嘻嘻抱拳行禮。看清此人容貌,我幾乎氣炸了肺。這廝不是別人,正是當日劫鏢的匪首,只怪家父一念之仁,沒有將他一刀砍死。現如今,這狗賊沐猴而冠,居然做了江淮義軍的首領。我當時氣憤填膺」手已按上了刀柄,可是目光所及,忽又看見張士誠身後的兩名騎馬老者。這兩人均是東島高手,向日打傷我的也是他們。我見這情形,知道殺不了張士誠,只好暫時隱忍下來。

  「當天晚上,我反復思索報仇之計,想來想去,想起了家父說過的一句話:『我們走鏢的人,頭一個字是忍,第二個字才是武。』如今憑武力無法報仇,那麼只有在這『忍』字上下工夫。當年越王勾踐捨身為奴,侍奉吳王夫差,而後十年生聚、十年教訓,終於吞併吳國,報仇雪恥。面對如此強敵,我卻只想一朝報仇,豈非不自量力。想到這兒,我豁然開朗,第二天賣了祖傳的寶刀,打造了一口八十一斤的大關刀,化名趙世雄,投入張士誠麾下,從小卒做起,衝鋒陷陣,屢建奇功。過了一年有餘,『快哉刀』之名傳開,引起了張士誠的注意,那時我容貌有變,使的又不是祖傳的單刀,張士誠非但沒有認出我來,反而給我加官進爵。也是天意昭昭,到後來,他鬼迷心竅,居然把我視為心腹,讓我做了他帳下親軍的統領。」

  樂之揚忍不住說道:「你刺殺他了嗎?」

  「沒有!」趙世雄搖頭說,「那時我要殺他,真是易如反掌,但殺了他一個,其他的鹽幫頭子又可以取而代之。況且我的仇人,不止是鹽幫,還有東島,要想真正報仇,只有讓張士誠家破國亡。即便如此,也不過毀了泰州鹽幫,後面的東。島仍是毫髮無傷。存了這個念頭,我繼續隱忍待機,就在這個時候,來了一個天賜的機會。」

  「什麼機會?」樂之揚好奇問道。

  趙世雄自得一笑,說道:「張士誠在高郵擊退元軍以後,隱隱然已是南方義軍的共主。志得意滿,乘勝攻佔了平江,此人饒有權謀,可惜胸無大志,不知聽了誰的鬼話,居然打算定都平江。平江府水道縱橫,步騎木易展開,敵方水軍一到,可說無險可據。自古除了吳王夫差,從無一朝一代定都於此,夫差敗亡之君,根本不足取法。我以勾踐自許,心懷破吳之志,明知此舉欠妥,可也並不點破。沒過多久,張士誠在平江自稱吳王,就在他稱王的第二天,來了一個年輕道士,神色倨傲,開口要見吳王張士誠。

  「我身為禁衛統領,見他言辭無禮,本想將他轟走,不料那人拿出一封信說:『你把這封信交給吳王,他看了信,必會見我!』我見他自信滿滿,心下奇怪,於是讓人看住道士,自己持信入宮,到了僻靜處,偷偷拆信觀看……」

  「糟了!」樂之揚叫道,「信封一破,張士誠不就發現了嗎?」

  趙世雄搖頭道:「我為復仇之計,但凡緊要書信,均要——過目,所以自有一套法子,既讓信封不毀,又可看見書信。當時我拆信一瞧,裡面只有一張信紙,上面寫了四個字:靈道石魚!」

  「靈道石魚?」樂之揚心生疑惑,「那是什麼?」

  趙世雄慢吞吞說道:「當時我也不知這四字的意思,於是原樣封好,交給了張士誠,誰知他展信一看,先是吃驚,繼而喜透眉梢。我在一旁瞧見,心中十分納悶,此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,為何見了這四個字,偏偏驚喜流露?張士誠看了又看,鄭重收信入懷,命我召那道士。見了道士,又破天荒將我遣開,過了好一陣子,方才遣出道士,喚我入內,張口就問:『世雄,我待你如何?』我說:『陛下待我勝似父母,小將死一百次也報答不了。』我為報仇,刻意吹捧拍馬,可是張士誠聽了十分入耳,他說:『世雄,你代我做一件事,這件事你知我知,不可讓第三人知道!』我說:『陛下但有差遣,小將在所不辭。』張士誠說:『那道士你也見過了,今天夜裡,你帶兵跟他一起去城外虎丘的『玄天觀』,給我取一樣東西回來。事成之後,殺光所有道士,連帶門外那個,一個也不要留下!』我忍不住問道:『要取的東西是什麼樣子?』張士誠遲疑一下,小聲說:『是何模樣,我也不知,門外的道士一定知道。切記,事後殺人滅口,道士一個不留!』」

  樂之揚怒道:「這個張士誠,還真不是東西!」

  趙世雄說:「成大事者不拘小節。若非心狠手辣,他一個私鹽販子,又憑什麼脫穎而出、裂土稱王?說起來,這類事情,我也替他幹過不少,唯獨這件事情最為蹊蹺。我帶著道士兵馬,趁夜直奔虎丘,將玄天觀團團圍住。小道士見了玄天觀的觀主,張口就要他交出『靈道石魚』。那觀主道號映真,看上去謙和有禮,是個有道之人,他見這情形,自知無法抗拒,於是捧出一個紅木匣子,對我說道:『劣徒利慾薰心,洩露本觀秘密,真是可歎可恨。但這東西不過是前代高人的遺物,吳王就算得到,也無實際用處。為這無用之物傷生害命,智者不為,還望將軍得到此物,不要再與本觀為難。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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