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5:劫波卷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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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陀羅神色狐疑,打量她一番,看她是否故意設套,讓自己受辱。但見她始終神態從容,不由冷哼一聲,走出艙外,伸手便抓趙咼,花生看見,高叫一聲:「老頭兒,你作什麼?」伸臂便擋。賀陀羅生平最恨他人稱呼這個「老」字,花生竟當著眾人叫了聲「老頭兒」,大幹其忌,當即面色陡沉,左手一縮,引得花生心神懈怠,右手忽出,一個巴掌抽在他臉上,花生雖有神力護身,仍是好一陣頭昏眼黑,口裡腥鹹,吐出一口血沫。 賀陀羅提過趙咼,轉入艙中提了個瓦缽,喝道:「把尿撒在這裡。」趙咼此刻似醒非醒,揉著雙眼,懵懂不解。賀陀羅焦躁起來,喝道:「聽到沒有?」趙咼撇著小嘴要哭,卻挨了一記嘴巴,賀陀羅揪住他,撕掉褲子,催動內力,要逼他尿將出來。誰知趙咼驚懼已極,不待他內力催至,早已屎尿齊流,盡都滾進缽裡。賀陀羅忙道:「慢來,慢來,只許拉尿,不許拉屎。」情急之下伸手去捂,但哪裡堵得住,只白白摸了一手臭屎。阿灘從旁看見,雖然有傷在身,也忍不住咧嘴直笑。 賀陀羅側目怒視,阿灘頓時低下頭去。賀陀羅將缽中屎尿傾人海裡,怒道:「再來……」揪住趙咼,還想逼出幾滴尿水,誰知趙咼越是驚恐,越發撒之不出。賀陀羅見他眼淚流了不少,尿水卻沒落一滴,方知此事急切不得,心中惱怒,罵了兩句,便拿飲食過去,讓趙咼美美吃了一頓,好說歹說,總算騙出一泡童便。花曉霜配藥給哈裡斯服下,過了半個時辰,咳血之症果然好轉。賀陀羅暗暗稱奇:「這中土醫術果然有些門道,人尿也能入藥?嗯,洒家想要駐顏長生,須得向她請教請教。」打定主意,臉色頓時和善許多。 花曉霜胸中光風霽月,恩怨不縈於懷,見哈裡斯痛苦難忍,動了醫者心腸,全心照拂,只求減其痛苦。賀陀羅見兒子氣色好轉,脈象漸和,不禁歎道:「女大夫,多虧你了。」阿灘從旁見了,乞道:「女大夫,你大量大人,也給咱解毒則個。」花曉霜以「九陰毒掌」傷了他,頗有幾分魄疚,聞聲道:「你伸手過來。」阿灘略一猶豫,伸過手腕,花曉霜把脈片刻,覺出「九陰毒」遊走不定,不似自身那般頑固糾結,想了想道:「我說個法門,你學著慢慢化解好了。」當下將「轉陰易陽術」截取一段說與阿灘。但這門心法暗合中土醫、道兩家至微妙理,阿灘一個吐蕃番僧,哪能明白其中精義,聽了一遍,心中仍是糊裡糊塗。 賀陀羅忽道:「這門心法裡,似乎含有極高明的內功。」敢情他一派宗師,又通漢學,一聽之下,便即意會。花曉霜道:「不錯,這本是道家的修仙秘法,也有醫家的養生之道。」賀陀羅雙目一亮,擊掌笑道:「洒家對這道家仙法仰慕已久,不知女大夫能否指點一二?」花曉霜全無機心,便道:「好是好,但須得先給他解毒才是。」賀陀羅道:「他學的是吐蕃的密宗內功,傳白天竺,與洒家的瑜珈術一脈相承,與中土內功截然不同,你說了他也不懂。這樣罷,洒家把道理說與你聽,你斟酌斟酌,再作計較。」當下危襟正坐,將天竺脈理從頭說來。 天竺脈理源自婆羅門教,與中土脈理大相徑庭。中土脈理不離十四經脈、奇經八脈;天竺脈理卻有三輪七脈之說。三脈是三條氣脈,即中脈、左脈及右脈;七輪為頂輪、眉間輪、喉輪、心輪、臍輪、海底輪、梵穴輪;自成一體,別有微妙。花曉霜脈理之精,當世少有,一邊聽賀陀羅講述,一邊與中土脈理印證,不明之處,便出口詢問。賀陀羅一則要學道家長生之術,意探曉霜口風,二則有意賣弄,故而並不藏私,盡心講解。放眼天下,天竺內功之精,無人能出賀陀羅之右,抑且他為求駐顏長生之法,精研天竺醫學,見識高明;花曉霜聽他這一席話,獲益良多,暗歎中土之外,竟有如此博大醫理。 柳鶯鶯運功良久,沖透穴道,睜眼一瞧,卻見花生蹲在那裡只顧發呆,便叫了聲:「花生……」花生回頭望她一眼,環眼裡忽地流出淚來。柳鶯鶯一愣,忽見小和尚雙手按地,光頭向下一磕,蓬得一聲,將船板頂了個窟窿,然後向左一跳,以頭搶地,又撞了個窟窿。只聽悶響不絕,船板上便多了五六個窟窿;花生一面頭撞,一面大哭。柳鶯鶯看得詫異,忙道:「你幹什麼?把船撞碎了,大夥兒都要去喂鱉魚!」花生一個激靈,停了下來,落淚道:「俺沒用,救不得曉霜……」柳鶯鶯跳起來,給他光頭上狠狠一記,叱道:「你不去救,怎知救不得?」花生道:「俺打不過老頭兒!」柳鶯鶯心頭一沉:「那白髮老賊確是不好對付。」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法子,轉眸看去,卻見雲殊面如金紙,靠在艙邊。 柳鶯鶯見他如此模樣,心頭一酸,走上前去,澀聲道:「你暗算梁蕭的時候,想到如今麼?你雖對我有恩,但……但你殺了梁蕭,這個仇非報不可……」猛地將心一橫,抬起掌來,雲殊慘然一笑,道:「國破家滅,空有此身,生有何歡,死何足懼!」柳鶯鶯見他神意蕭索,心中也是一陣淒涼,終於收掌歎道:「眼下大海茫茫,我不殺你,老天爺也會殺你。」走回花生面前,說道,「花生,你怕死不怕?」花生道:「怕!」柳鶯鶯秀眉大蹙,道:「你不想救曉霜?」花生道:「自然想的。」柳鶯鶯氣惱道:「你既怕死,又要救人,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?事到如今,唯有與白髮老鬼拚個死活,你若害怕,便不用跟來。」轉身便向著艙中走去,雲殊忽地睜眼道:「柳姑娘,等我傷勢好轉,或許可以助你一臂……」柳鶯鶯啐了一口,道:「我寧死不要你幫。」雲殊瞧著她身影沒人艙內,心中難過之極,掙了一下,終究無法起身,不由得闔上雙目,流出兩行淚來。 柳鶯鶯走到艙前,忽聽賀陀羅在裡面與曉霜說話,心頭頓時一緊:「小和尚已破了膽,現今只有靠我了。」此時賀陀羅正與花曉霜談說七輪中的喉輪,只聽他道:「喉輪有十六脈,若不乾淨,心中不安,定然煩惱多病,所以瑜伽術中須用白布清洗食道。」花曉霜道:「這法子太過蠻橫,實非常人能夠忍受。不過中土有個治瘧疾的法子。用鮮葛根去皮後,由口腔通人食道,瘧疾便好;這二法出處雖有不同,道理卻是一般……」正說間,忽見賀陀羅白眉一挑,望著艙門冷笑道:「你來作甚?」花曉霜掉頭看去,卻見柳鶯鶯緊咬貝齒,面籠寒霜,俏生生立在門前,淡淡地道:「廢話,自然是來要人?」賀陀羅起身笑道:「你多少斤兩,也敢來惹我?若非看你嬌花嫩朵的人兒,洒家早將你拍死啦!」他瞧著柳鶯鶯,眉間漸漸透出淫邪之氣。花曉霜急道:「柳姊姊,我很好,你快走,你鬥不過他的。」柳鶯鶯瞪她一眼,道:「你肯一個換一個,卻要我不講義氣?」花曉霜心頭一慟,淚水滾將而出,柳鶯鶯道:「不許哭哭啼啼,讓敵人笑話!」 賀陀羅哈哈笑道:「也好,你既然來了,那便留下,陪洒家解悶消乏。」柳鶯鶯見他神色淫褻,不自禁倒退兩步。賀陀羅見狀,心中得意,一拳送出。柳鶯鶯揮掌抵擋。賀陀羅意在活捉,不欲傷她,手掌猝翻,扣向她脈門。柳鶯鶯身子低伏,向右躥出,揮掌劈他肩膊。賀陀羅左肩微沉,小臂如蛇圈出,閃電般搭上柳鶯鶯手臂,柳鶯鶯縮手不及,頓覺賀陀羅的內勁如毒蛇狂舞,直透過來。 花曉霜見狀,合身撲上。賀陀羅左掌運功逼住柳鶯鶯,身子稍側,右掌勾出,又將曉霜雙掌格住,蛇勁吐出,花曉霜只覺數十條小蛇順著手臂鑽人身子,難受之極。賀陀羅笑道:「女大夫,這便是我天竺功中的軍茶利了,滋味如何?」正自得意,忽覺一道寒流若有若無,透過真氣傳了過來,不覺一驚:「這是什麼武功?」猝喝一聲,內力急吐,將花曉霜震退倒地。 柳鶯鶯著賀陀羅蛇勁催逼,香汗淋漓,眼看不支,忽覺肩頭著人輕擊一拳,柳鶯鶯不覺有異,賀陀羅卻感一股大力透過柳鶯鶯手臂直撞過來,不由渾身一震。那人一拳方落,二拳又至,挨到第三掌,賀陀羅虎口劇痛,把持不住,撒手喝道:「小賊禿,你來得好!」 柳鶯鶯回頭看去,只見花生兩眼瞪圓,一抖手中鐵錨,嘩啦作響,戟指賀陀羅道:「你……你欺負曉霜,又欺負柳姑娘,是個大大的壞人,俺……俺要與你拚個死活。」柳鶯鶯聽他將一番豪言壯語說得結結巴巴,氣勢大減,又柳鶯鶯回頭看去,只見花生兩眼瞪圓,一抖手中鐵錨,嘩啦作響。好氣又好笑,心道:「小和尚雖然笨嘴笨舌,卻還是滿講義氣!」微微一笑,道,「花生,並肩子上。」花生一點頭,右手鐵錨忽舉,三個鐵鉤挾著厲風,向賀陀羅劈頭抓到。賀陀羅見他來勢洶洶,不敢硬接,縱身後躍,花生左手一振,錨後兒臂粗細,一丈來長的粗大鐵鍊宛若怪蟒出洞,向賀陀羅橫掃過去。敢情這鐵錨落人他手,竟成了一門極厲害的兵刃,或以錨抓,或以鏈掃,剛柔並濟,舞得滿室生風。柳鶯鶯喜道:「小和尚,你怎麼想到這個法子!」花生道:「不是俺想的,是門前那個相公想的。」柳鶯鶯知他說得相公便是雲殊,不由暗暗歎了口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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