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5:劫波卷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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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生不住度人內力,但覺曉霜體內陰毒漸退,心頭大喜,正要一鼓作氣,將其降服,忽聽柳鶯鶯低聲道:「花生,那個白髮老頭不懷好意,就要動手啦。你千萬聽我招呼,否則糟糕之極。」花生點點頭,忽又憨憨問道:「梁蕭掉進海裡,還能爬上來嗎?」柳鶯鶯慘笑道:「你能爬上來麼?」花生環眼圓瞪,搖頭道:「我掉下去,就完蛋啦。」說到這裡,忽地打了個機靈,慌道:「那,梁蕭也完蛋了?」柳鶯鶯心中淒苦,也不及揣摩他的渾話,眼眶一紅,微微點頭,花生只覺一股熱氣直沖眼鼻,眼淚頓時湧了出來。 柳鶯鶯強捺悲傷,輕歎道:「小和尚別要哭,莫讓那些惡人笑話。」花生也頗聽話,撇嘴拭淚道,「梁蕭對俺……對俺很好的。」柳鶯鶯點點頭,輕歎口氣,卻聽花曉霜道:「花生,九陰毒脈頑固得緊,你再用內力也沒用的。蕭哥哥教我逼毒之法,或許……或許有效,可惜我還沒練,他……他……」說到此處,淚水又忍不住流下來。 柳鶯鶯見狀,又想痛哭,但眼下危機四伏,萬不可一味傷感,誤了大事。當即咬牙含淚,覷眼看去,只見哈裡斯正升起風帆,心頭大動,對花生低聲說道:「我吹口哨,你與曉霜便往桅杆下沖。」花生點頭。 柳鶯鶯吸一口氣,忽地躍起,揮掌便向賀陀羅拍去。賀陀羅正在監看雲殊,聽到風聲,微露冷笑,心道:「洒家沒來動你,你卻先來捋我虎須?」倏地提起七成功力,欲要殺雞儆猴,一舉制住柳鶯鶯,威懾雲殊,誰知尚未出手,柳鶯鶯忽又收掌後躍,落在丈外。 賀陀羅一征,心道:「這女人來來去去,弄個什麼玄虛。」卻聽柳鶯鶯冷道:「雲殊,誰要你討好?你就會暗算傷人麼?哼,天下無恥之徒,算你第一!」雲殊被她說得莫名其妙。賀陀羅心中卻咯噔一下:「是了,姓雲的想揀洒家的便宜,又來個背後偷襲?哼,女人和尚不足為懼,這姓雲的武功既高,人又精明,方是洒家的大敵,若不將他制住,決難安枕。至於其他人麼,嘿嘿,這四周大海茫茫,上天無路,入水不能,留待洒家一個個收拾?」盤算已定,轉頭大笑道:「雲大人想故伎重施麼?洒家可不是梁蕭啊!」雲殊明知柳鶯鶯故意挑撥,但也不屑辯駁,冷冷一笑,並不回答。賀陀羅更無懷疑,雙拳齊出。雲殊錯步擰腰,以「驚影迭形拳」抵擋。霎息間,只看兩道人影兔起鶻落,難解難分。 柳鶯鶯計謀得逞,心中竊喜,轉身打了個呼哨。花生背起曉霜一跳而起,向著桅杆奔去。賀陀羅瞥見,恍然大悟,虛晃一拳,卻待要追;雲殊也猜到柳鶯鶯心思,有心助她成功,喝道:「勝負未分,便想走麼?」易守為攻,將賀陀羅死死纏住。 此時哈裡斯升起風帆,正欲返轉前艙,忽見柳鶯鶯三人奔來,心頭一驚。柳鶯鶯足下不停,使招「天寒地凍」,雙掌上下一合,寒氣森森,向哈裡斯迎面湧去。哈裡斯倒退兩步,急以「龍腸拳」拆解。拳掌未交,花生已然搶到桅杆之下。柳鶯鶯虛晃一招向後跳出,嬌喝道:「再上一步,我便讓小和尚擊斷桅杆。」 哈裡斯大驚止步,卻聽柳鶯鶯喝道:「花生,放下風帆。」花生伸手抓住纜繩,啪啪啪三聲脆響,手臂粗細的纜繩盡被扯斷,風帆都落下來。哈裡斯看得橫眉豎眼,偏又不敢亂動,忽見賀陀羅擺脫雲殊,趕將過來,急道:「父……呃……宗師!不好啦。」賀陀羅最厭兒子呼己「父親」,以免叫喚老了,故而哈裡斯都以「宗師」相稱。 柳鶯鶯冷笑道:「花生,打斷一根桅杆。」花生聞言,也不作勢運氣,順手一拳,左方副桅轟然折斷。 賀陀羅兩眼噴火,止步笑道:「姑娘何必恁地生分?姓雲的是你敵人,也是洒家的對頭,依照漢人的說法,咱們可算是友非敵,敵愾同仇。只要你們不動桅杆,我賀陀羅對天發誓,絕不尋你麻煩!」他花言巧語,一心騙開三人,保存桅杆,暗地裡卻咬牙切齒。要知賀陀羅為人奸詐無信,於他而言,對天發誓還不及放一個臭屁,說過便算,從不當真。 不料柳鶯鶯一揮手,道:「誰跟你是友非敵。滾遠些,踏入三丈之內,我便毀掉桅杆,跳海自盡,左右梁蕭死了,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!」眉眼一紅,傍著桅杆坐了下來。其時舟行海上,四面都是海水,倘若失了桅帆,無風可借,唯有困死。賀陀羅一時間面色鐵青,無法可想,卻聽哈裡斯低聲道:「宗師,怎麼辦?」賀陀羅白眉一擰,冷笑道:「好,洒家瞧他們能挨多久!走,去儲艙看住淡水糧食。」與哈裡斯揚長去了。 柳鶯鶯聽得這話,心裡咯噔一響:「糟了,我百密一疏,卻忘了『民以食為天』。沒了淡水糧食,如何挨得下去……」轉念又想:「大不了魚死網破,大家都不活了……」一陣心灰意冷,回眼向花曉霜看去,只見她盤膝而坐,正依梁蕭所傳心法運功驅毒。花生則目視大海,神色茫然。柳鶯鶯輕歎口氣,心道:「他們都不著急麼?人傻自有人傻的好處,總能少許多煩惱……」此時平靜下來,又想起梁蕭,心中悲不可抑,背著二人,以臉促膝,低低啜泣起來。 這般僵持了半夜,北風更烈,呼呼作響。賀陀羅拆下三塊甲板,當作船槳,與哈裡斯、阿灘奮力向南劃動。但船體龐大,巨鯨尚且不能掀翻,何況逆風而行,三個人擺弄到東方發白,卻是白費氣力。眼看大船離陸地愈來愈遠,賀陀羅大是後悔。早先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將船上水手一一抓斃,丟入海中,到這時候,卻又不禁心想:「早知如此,就該留下幾個,人多勢眾,或能濟事……」三人無可奈何,返回前艙,忽又發現羅盤被人砸爛。要知大海微茫,難辨南北,白日也就罷了,夜裡沒有羅盤,決難航行。賀陀羅氣急敗壞,風度盡失,想要破口怒駡,但柳鶯鶯與雲殊都有可疑,不知罵誰才好,出言相詢更是不便,若弄得人盡皆知,豈不大長敵人志氣。氣悶半晌,決意占住儲倉,斷了對頭水糧,再作計較。 如此又過一日,賀陀羅幾度偷襲,均被柳鶯鶯發現,無法得手。雲殊與趙咼住在後艙,趙咼厭惡雲殊,成日哭鬧。雲殊勸解不得,只好狠起心腸,不加理睬。他存心令賀陀羅大海迷航,夜裡覷機震毀羅盤,並偷人儲倉,取了數日水糧,伺機逃生。賀陀羅一來全心對付柳鶯鶯三人,無暇他顧,二來害怕逼迫太甚,雲殊來個玉石俱焚,與趙咼同歸於盡,是以也不與他為難,間或還送去少許清水乾糧,花言巧語,誘使雲殊變節。雲殊清水照喝,乾糧照吃,但對投降之言,絕不理會。 這一日一夜柳鶯鶯三人粒米未進,饑腸轆轆,口中焦渴。未到午時,花生饑火沖上來,忍不住嚷道:「不好啦,俺要死啦。」柳鶯鶯道:「好端端的你說什麼屁話?」花生哭喪著臉道:「俺要餓死啦!」柳鶯鶯道:「男子漢大丈夫,就會說這樣沒出息的話麼?」花生道:「俺是和尚,不是男子漢大丈夫。」柳鶯鶯恨聲道:「你不是和尚,你是禿驢,再嚷一聲,我便把你當驢宰了吃,你怕不怕?」花生不驚反喜,吞了口唾沫道:「說得是,把白毛驢兒殺了,倒能吃幾頓好的。」花曉霜驚道:「那怎麼成,快雪那麼好!」花生道:「那把狗兒殺了也成,挨一頓算一頓。」曉霜落淚道:「白癡兒是蕭哥哥從小養大的……」花生覷了胭脂馬一眼,未及說話,柳鶯鶯早已喝道:「你敢打胭脂的主意,我叫你好看。」花生不由發起狠來,叫道:「這也不成,那也不成,你們都有道理!」說著一拳捶下,將船板打了個洞,柳鶯鶯焦躁起來,罵道:「你再嚷嚷,我丟你下海淹死。」花生氣道:「淹死卻也好些,萬萬不要餓死,俺師父說:『寧做飽鬼,不為饑漢』,肚裡空空的,死得忒難受啦。」此時賀陀羅遠遠聽到,心中暗喜,立馬叫阿灘取來幹肉美酒,當著三人大吃大嚼,連連稱好。花生看得口水長流,賀陀羅舉起一塊肉脯,晃來晃去,笑道:「小和尚想吃麼,要吃就過來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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