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5:劫波卷 | 上頁 下頁 |
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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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裡斯詭計得逞,東一刀,西一刀,只向花曉霜與趙咼招呼,花生左遮右攔,狼狽之極。哈裡斯正覺得意,不料斜刺裡沖出一人,將趙咼抱入懷裡,貼地滾出。哈裡斯一心對付花生與曉霜,卻被旁人揀了個便宜,怒不可遏,飛腿便踢,花生抬腿擋住,二腿一交,哈裡斯如中鐵柱,裂著嘴向後退出。 那人定了定神,眼見花生敵住哈裡斯,心頭一喜,背起趙咼發足便跑。趙咼驚魂甫定,認清來人,喜道:「陸太傅,是你呀!你沒逃嗎?」陸秀夫顧不得辯解,匆匆奔近船尾,抬眼一望,忽地怔住,遙見陳宜中站在一艘船上,順風張帆,向南去得遠了。 陸秀夫原與陳宜中約好,陳宜中守著船隻,自己去救趙咼,誰知這老滑頭見勢不妙,自顧走了。陸秀夫只覺渾身上下如墜冰窟,回頭看去,遙見火光燭天,元軍戰艦成群結隊衝殺過來。陸秀夫不覺兩眼一閉,仰天長歎,澀聲道:「聖上,事已至此,下臣得罪了。」趙咼不明其意,忙道:「你別說話,快快跑……」話未說完,忽聽陸秀夫大叫道:「蒼天啊。」沖上數步,跳了起來,趙咼一時只聽耳邊風響,身子已在半空,他不知出了何事,張大小嘴,卻叫不出半個字來。 哈裡斯與花生糾纏數合,忽地聲東擊西,向右撲出,揮刀劈向曉霜,花生不知是計,翻身攔在曉霜身前。哈裡斯一刀引開花生,忽地向左狂奔。不出十步,便見那老頭背著小皇帝遠遠站立,不覺心頭一喜,正要上前,忽見陸秀夫湧身一跳,徑向海中落去。 哈裡斯大驚失色,他千里南來,就為逮住這個小孩。如此一來,豈不前功盡棄?當即腦子一熱,猛地丟開彎刀,魚躍而起,向二人伸手抓去,但終究相距太遠,他這一躍雖用盡全力,仍是差了半尺。倘若換作他人,至此必定束手無策,但哈裡斯身負古瑜跏之術,手足關節伸縮自在,一抓未中,大喝一聲:「疾!」手臂暴長一尺,堪堪扣住趙咼肩頭,硬生生將他拽了過來。陸秀夫背上一空,心頭劇震,不及回望,已然墜入海中。他忿怒之極,雙手向天奮力亂抓,才一張嘴,鹹苦的海水便咕嘟嘟湧入口裡,身不由主,直沉下去。 哈裡斯抓住趙咼,狂喜不已,雙足一撐,欲要勾住船舷,豈道腳下一虛,竟沒勾著,不覺心往下沉:「糟糕,我一念之差,竟被這小兔崽子害死了……」念頭未絕,足踝一緊,已被人抓住。哈裡斯絕處逢生,向上一瞧,卻見花生懸在半空,一手搭在船頭,不由喜極而呼:「小禿……咳,小師父,要抓牢些。」 花生見哈裡斯去追陸秀夫,便與花曉霜一起跟來,正巧看見哈裡斯跳出去捉趙咼。他救人心切,一時也忘了不會水性,跟著躍出,將他抓住。待得此時,才猛然驚覺,望著碧澄澄的海水,想起柳鶯鶯先前說過的話,心頭好不害怕,顫聲叫道:「曉霜,完啦,俺要落水喂王八啦!」花曉霜趕上前來,見三人安然無恙,松了口氣,但不見了陸秀夫,知道必已落水無幸,不由一陣慘然,抬眼望去,卻見無數宋軍士卒在海中掙命,慘呼聲響徹雲端。她驟然看見這世上最可怕的慘狀,偏又無力阻住,只覺心如刀絞,一時癡了。 花生叫了一聲,不見曉霜答應,越發害怕,手足發抖,流下淚來。此時間,那艙板吃不住三人重量,咯的一聲,兀自裂了。哈裡斯心頭一顫,慌道:「小師父,快帶我上去。」花生也不答話,咧嘴直哭。哈裡斯哀求數聲,眼見無效,頓時焦躁起來,「小畜生,小賊禿」一陣亂罵。 花曉霜聽得哭罵聲,方還過神來,問道:「花生你哭什麼……」話音未落,便覺背後勁風乍起,掠來掠去,迅快之極,忽聽梁蕭冷聲道:「你們再上前一步,我便讓和尚放手,左右拚個同歸於盡。」花曉霜正自六神無主,聽到他的聲音大感寬慰,回頭瞧去,只見梁蕭與柳鶯鶯並肩而立,賀陀羅則鐵青著臉,與阿灘站在左近,雲殊獨站右方,五人鼎足而立,相對怒視。 梁蕭目視對手,口中道:「花生,拉人上來。」花生仍是不敢稍動,柳鶯鶯見小和尚卻如此膿包,心頭火起,叱道:「再不上來,我可踢你下去了。」說著伸足便踢,花生吃了一驚,也不知哪來的氣力,反手一撐,便躍上船板,順手將哈裡斯與趙咼也提了上來。哈裡斯早有準備,一上甲板,飛足便踢花生面門,花生猝不及防,把頭一低。哈裡斯收足不及,踢中光頭,頓覺足背欲裂,不由「啊喲」大叫,正想變招,忽覺足頸一緊,已被花生拿住,還要掙扎,花生內勁由足頸經脈直透過來,哈裡斯渾身一軟,癱在船上。 雲殊、賀陀羅見狀,雙雙撲上。梁蕭與柳鶯鶯換個眼色,一個抓起哈裡斯,一個抱住趙咼。那二人各有所忌,同時止步。賀陀羅寒聲道:「你要怎地?」梁蕭道:「你不動手,我也不動你兒子。」賀陀羅略一沉吟,道:「好!洒家認栽!」梁蕭料他必然口是心非,只忌憚他武功了得,不敢過分相逼,微一冷笑,回眼望去,只見元軍戰艦密密麻麻蜂擁而來,便向雲殊道:「你號令水手,向南行駛。」 雲殊恨得牙癢,但此時兵敗如山,趙咼又落入人手,一時無可奈何,心道:『他為何不逕自向北駛入元營,卻向南作什麼?」但覺如此一來,對自己終究有利,冷笑一聲,進了船艙,命水手揚起風帆,向南駛去。梁蕭見船啟動,提著哈裡斯退入艙內。這艘戰船本由海船改造,甚為長大,分為三部,前艙起居,後艙儲藏,底艙作為水手寢室。 賀陀羅待梁蕭入內,方與阿灘進艙,陰沉著臉,靠艙板坐下。梁蕭暗自發愁:「這老賊武功太高,留在船上終是禍胎,須得想個法子除去。」雙方各懷心事,船艙中一時靜了下來。 趙咼早巳嚇昏了,花曉霜施以針灸,才悠悠醒過來,哭了幾聲,道:「叔叔!」梁蕭還過神來,向他笑笑,將他小手握住,但覺小手冰涼,瘦小堪憐。趙咼被他握住手,只覺有了依靠,平靜下來,問道:「叔叔,嬸嬸還好麼?」梁蕭一愣,花曉霜卻臉色倏地慘白,柳鶯鶯也聽得分明,秀目中透出驚怒之色。 梁蕭默然半晌,終不忍說出真相,長歎道:「她很好。」趙咼奇道:「既然很好,怎麼不來看我?」梁蕭胸中一痛,澀聲道:「她不得空……我替她瞧你,還不好麼?」趙咼露出失望之色,這時機,便聽柳鶯鶯冷不丁問道:「咼兒,你那嬸嬸長什麼樣子?」趙咼一怔,想了想道:「她很好看,可沒你好看。」又指著花曉霜,笑道,「但比她好看些。」花曉霜臉上血色也無,低了頭去,柳鶯鶯卻美眸生寒,瞪向梁蕭,見梁蕭低頭不語,更當他心裡有鬼,越發氣苦,正欲發作,忽聽艙外一聲響,仿佛霹靂大作,船身隨之震動,搖晃起來。 梁蕭騰地站起,但聽船尾又是一聲響,似是弓弩發射之聲,這般此起彼伏,響了數聲,忽見雲殊走入艙內,冷冷道:「韃子追上來了。」梁蕭道:「多少船隻?」雲殊道:「打沉一艘,還剩十艘,正發炮石過來,只怕再過片刻,這船就要沉了。」賀陀羅長身而起,擊掌笑道:「各位再不投降,更待何時?」雲殊瞪他一眼,凜然道:「寧為玉碎,不為瓦全。大丈夫死則死矣,豈可屈膝投敵?」賀陀羅為他目光所懾,一時語塞。雲殊冷笑一聲,拂袖而出,梁蕭抓起哈裡斯道:「我們也去看看。」柳鶯鶯被戰事岔開了話,不便與他算帳,狠一頓足,也來到船尾。 此時層雲蔽天,北風正厲,只見十艘黃鷂戰船鼓滿風帆,向著大船包抄而來。梁蕭觀望片刻,拾起一張角弓扯滿,一箭直奔當頭元船,將那帆上纜繩撕裂一半。元軍尚未明白發生何事,梁蕭第二支箭急急射到,這箭來勢更狠,將纜繩截成兩段。船帆忽失牽掛,嘩啦墮下,元軍驚怒交迸,齊聲叫駡。那船無風可借,頓時來得緩了。 雲殊心頭暗凜:「一箭中繩已然極難,兩箭射在同一方位,難上加難。我與這廝數度交兵,騎射盡落下風,今日看來,輸得倒不冤枉!」思忖間,忽聽身後譁然大響,回頭一看,本船的三張風帆同時落下。雲殊心頭一沉,只聽梁蕭叱道:「賀陀羅,滾出來!」但聽一聲笑,賀陀羅自艙內慢悠悠踱出來,說道:「不知平章大人有何吩咐?」梁蕭道:「哈裡斯在我手裡,你不怕兒子送命嗎?」足尖抬起,對準哈裡斯腦袋,只需輕輕一送,哈裡斯頭開腦裂,決然無疑。 賀陀羅笑道:「梁大人當世英才,行事總要講個理字。方才洒家坐在艙裡,那可是沒挪一下屁股。是了,我知道了,想必是前船那些水手吃裡扒外,放下風帆,自己跳海逃走。阿灘尊者,你說對不對?」阿灘笑道:「對啊,對極啦。」柳鶯鶯啐道:「對你個鬼,你們殺人放帆,還想狡辯?」賀陀羅笑道:「無憑無據,豈可胡亂定罪?姑娘現在說說,還不算什麼?倘若做了大官,金口一開,可要冤殺多少百姓?哈哈,敢問姑娘,你哪只眼睛瞧見在下殺人放帆了?」他喬張作致,一字一句扣著柳鶯鶯的話頭,柳鶯鶯明知他殺光水手,放下風帆,卻苦於沒有親見,難以辯駁,蓮足一頓,心中大為惱火。 梁蕭一時大意,讓賀陀羅趁亂殺人放帆,鑄成大錯。但眼下形勢危急,無暇分辯,大船航速驟減,敵人逼得更近,當即扯起角弓,凝神指定,只待元船進人射程,便發箭射帆。元軍吃過一回苦頭,也變得聰明起來,始終遠遠綴著,只不靠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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