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5:劫波卷 | 上頁 下頁
十六


  賀陀羅的「虛空動」為天下一絕,晃身便到雲殊右側,使出「破壞神之蛇」,出拳無聲,但內勁內蘊,便如草中毒蛇,冷不丁躥起咬人。雲殊雖得梁蕭提醒,但事發倉猝,抵擋不及,只得竭力向左閃避。賀陀羅心中暗喜,雙臂隨之遞上,正要斃敵於拳下,忽覺身後勁風颯然,不用回頭,也知梁蕭拳腳到了。他只當二人交手,必是對頭,只須先傷雲殊,再殺梁蕭,將兩人各個擊破,誰料梁蕭竟會出手相助雲殊,不覺心中氣惱,但也未敢輕忽,足下不動,身子扭轉,原本落向雲殊的雙拳,卻向梁蕭遞出。

  梁蕭在嶗山與他交過一回手,早有防備,當下施展「轉陰易陽術」,剛勁變柔勁,陰勁變陽勁,變到半途,忽覺賀陀羅拳中蛇勁如山洪暴發,不隨自己內勁變化,直直瀉人經脈之中,不由悶哼一聲,撤掌疾退。賀陀羅一代宗師,上次大意輕敵,吃了小虧,事後略加揣摩,便想出克制「轉陰易陽術」的法子。梁蕭使出這路功夫,正投他心意,當下以不變應萬變,一舉破了梁蕭的奇功,不待他退讓,哈哈一笑,雙臂暴長半尺,搭上樑蕭雙腕,左足立地,右腿好似漫不經心,踢向梁蕭。他雙手雙足自行其是,仿佛分屬不同主人。

  雲殊遭賀陀羅暗算,心中驚怒,此時見他出腿之際,下盤破綻大露,當即身子一矮,一腿著地掃去。不料賀陀羅腰身一扭,踢出之腿忽又掃回。雲殊不妨如此淩厲的一腿竟是虛招,但覺勁風撲面,如大斧劈來,慌忙翻身斜躥。梁蕭趁著賀陀羅分心,脫出他的手底。賀陀羅嘿笑一聲,隨之搶上,揮袖出拳,梁蕭再不敢與他較量內力,二人以快打快,瞬間拆了七八招。

  雲殊瞧得迷惑:「這二人不是一夥麼?為何窩裡鬥起來了。」對於梁蕭出手相救一事,更覺琢磨不透,眼瞧賀陀羅出手淩厲,梁蕭漸落下風,頓生敵愾之心:「這銀衫客來者不善,武功又高。姓梁的賊子倘若敗了,我也孤掌難鳴。」他精通兵法,深知連弱抗強之道,心念至此,忽地縱上,與梁蕭夾擊強敵。賀陀羅力敵兩大高手,頓被逼出了渾身能耐,時隱時現,身若龍蛇,舉手投足,均是出人意表。

  此時柳鶯鶯綽起一口單刀,與阿灘尊者鬥在一處。激鬥片刻,柳鶯鶯見這喇嘛色迷迷瞧著自己,心念一動,沖他微微一笑,笑生雙靨,便如奇花初綻,白水生暈,美豔不可方物,阿灘本是色中餓鬼,只瞧得兩眼發直。但此刻生死相搏,豈容分心,迷亂之際,便覺肩頭風起,柳鶯鶯一刀向他腦袋削來。阿灘躲閃不及,鋼刀掠肩而過,帶走半片耳朵,頓時鮮血淋漓。

  阿灘驚怒交進,以吐蕃話大罵,柳鶯鶯咯咯笑道:「臭禿驢,你用番話罵我,欺姑娘聽不懂麼?哼,我給你計個數,你罵我一句,我便砍你一刀。看是你的嘴利,還是我的刀利?」阿灘一愣,心道:「自然是你的刀利些,我罵你一百句,也抵不過你砍我一刀了。」正欲發狠進擊,忽又見柳鶯鶯容光絕世,一笑一顰俱是嬌媚可人,頓覺眼花繚亂,神魂顛倒,一時間迭遇險招。

  只此功夫,賀陀羅三人翻滾不定,鬥到百招上下。梁、雲二人招式忽地一變,雲殊四方遊走,使出「三才歸元掌」,梁蕭卻隨手展開「大逆誅心掌」。前者是天下第一等審敵武功,後者卻是天下一等一騙人功夫。二人使了數招,忍不住相互瞧了一眼,都驚訝不已,敢情這兩路掌法看似水火不容,彼此克制;冥冥之中卻有相生之道。一經合使,威力倍增。「大逆誅心掌」長於欺敵,敵手一旦心意大亂,露出破綻,「三才歸元掌」便能趁隙而人,施展歸元一擊。就好比戰場之上,一軍迷惑對手,一軍伺機破敵。此中奧妙,蕭千絕與公羊羽也是從未慮及。

  賀陀羅初時尚能應付,但越鬥越覺吃力,只覺梁蕭出手詼諧,不易捉摸,雲殊一雙肉掌看似凝而不發,氣勢卻無所不在,不由心凜:「這兩個兔崽子配合無間,大大不妙。」他雖未必會輸,但生平但求穩妥,絕不行險,當即躍開數丈,笑道:「平章大人,你想勾結宋人殺了洒家,獨佔這個功勞嗎?」梁蕭知他意在挑撥,斜眼一瞥,見雲殊神色狐疑,心知他身處劣勢,倍感警惕,聽了這話,心意已生動搖。又聽賀陀羅笑道:「也罷,平章大人,你我聯手殺了此人,那小娃娃算你的,這人首級算我的如何?」梁蕭狷介之性,心中雖惱,卻不屑與他辯解,冷冷一笑不置可否。雲殊見他神情,更是信了八分:「楚婉說他救過聖上,果然都是假話。那女子也不知為何,竟杜撰出那般荒誕言語;這兩人原是一丘之貉,可笑我竟鬼迷心竅,只當這姓梁的惡賊來此,是要救聖上出困?」越想越怒,猛地想起,自己鬥得入神,竟爾忘了趙咼,回頭望去,只見艙中空空,那還有趙咼的人影。雲殊大怒,瞪視梁蕭,恨道:「好你個聲東擊西!」

  梁蕭知趙咼定是被花曉霜趁亂帶走,心中卸下一塊大石,不覺微笑。賀陀羅兩眼一轉,忽地縱聲長笑,向艙外躍出。雲殊知他要出艙捉人,豈容他得手,一聲大喝,縱到半空,掌力遙遙擊出。賀陀羅閃身避過,忽覺腰間有勁風掠來,情知梁蕭到了,心中暗罵,伸手格住,眼角餘光一掃,只見雲殊正欲掠出艙外,不由怒哼一聲,借梁蕭掌力翻身撲上,拳腳齊施。雲殊轉身抵擋。二人在半空中拆了一招,忽見梁蕭逼近艙門,不由同聲喝道:「哪裡走?」喝聲中雙雙騰空撲出。梁蕭只覺勁氣如山壓來,急使「大逆誅心掌」,化正為逆,身子一蜷,疾風般退回艙內,抬眼望去,卻見那二人堵在門前,鬥得激烈。

  且說花曉霜抱著趙咼,眼看刀槍簇簇,混亂不堪,趙咼小小身子不住發抖,不由尋思:「這般砍殺下去,怕會驚著他。」便捂著趙咼雙目,躬身從花生砸出的窟窿中鑽了出去。

  花生與哈裡斯糾纏正烈。哈裡斯將一把彎刀舞成團團銀光,將花生裹在其中。卻見這小和尚也不抵擋,東一搖,西一擺,任憑刀鋒在他身前飄來蕩去,卻始終割不到他一片衣角,哈裡斯暗呼邪門,卻欺他只守不攻,大喝大叫,放手猛劈。花生見他齜牙咧嘴,眼透凶光,心頭頗有些害怕,忽見曉霜出艙,忙道:「等等俺。」使了個「無拘泥相」,從哈裡斯身邊掠了過去。哈裡斯見他說走便走,驚怒交進,但想這小禿驢武功雖高,若不還手,不足為懼,當即跟著跳出,抬眼一望,只見遠處烈焰沖天,好似一條狂龍,掠過無數宋軍船隻,蜿蜒而來。大宋軍民驚懼不已,鬥志全無,大呼小叫,紛紛驅船逃命,大船小艇自相衝撞,一時沉沒無算。

  哈裡斯雖殘忍好殺,但見如此慘狀,也覺心驚,覷眼一看,只見曉霜與花生並肩站在左近,瞳目發呆,不禁竊喜:「小傢伙沒見過世面,嚇得傻啦!」收了彎刀,悄悄縱上前去,突然施襲,右手並起食中二指,點向花生後心,左手似若雞爪,扣向曉霜肩頭。

  花曉霜被眼前戰爭驚住,腦中空白一片,忽覺肩頭一痛,已被哈裡斯扣住「肩井」穴,半身酥麻,雙手一松,趙咼頓時落向甲板。哈裡斯這手抓住曉霜,那手也點在花生「至陽」穴上,但覺指尖一痛,如中鐵壁。只聽花生啊喲一聲,叫道:「好痛!」哈裡斯見他中指之後,還能叫痛,心下大駭,急欲縮手。卻不料「大金剛神力」練到「一合身相」的地步,隨機生髮,勁在意先,習練者念頭未轉,勁力已早早到了;花生雖在發呆,但勁力周流全身,方才中指,立生反激,但聽喀嚓一聲,哈裡斯兩根指頭齊齊折斷。

  哈裡斯失聲痛哼,抓著曉霜縱身退後。花生轉身瞧見,不由圓眼一瞪,呼地一拳,奔他左臂而來。

  哈裡斯手指被他震斷,驚駭莫名,暗忖挨了這拳,手臂豈不粉碎了?慌忙放開曉霜,奮力後躍。花曉霜被他這一帶,身不由主,向後栽倒,花生急急收拳,將她扶住,忽覺頭頂風起,卻是哈裡斯揮了彎刀,惡狠狠劈了下來。

  花生拉起曉霜慌忙避開。哈裡斯一刀逼開二人,伸手便向趙咼抓去。花曉霜急道:「糟了。」花生應聲縱上,一拳橫掃,哈裡斯只覺拳風撲面,口鼻皆為之閉,顧不得擒人,慌忙閃開,卻見花生俯身抱人,露出破綻,便身子一扭,彎刀自下而上撩向花生面門。這一刀出手方位古怪之極,大出花生意料,心想若不閃避,勢必被他割中雙目,只好無奈躍開。

  一時間,二人繞著趙咼時進時退,疾走不已。花生武功雖高,但囿于師命,不肯出手攻敵,只是東躲西閃,覷機搶人。哈裡斯斷指處陣陣抽痛,對這小和尚忌憚已極,他素來滑溜,頗具乃父之風,彎刀揮來揮去,並不強攻,只待花生出手搶人,便一陣亂刀將他逼退。趙咼夾在二人之間,只覺四周勁風颯颯,刀光亂閃,不覺又驚又怕,哇哇大哭起來。

  花曉霜心急如火,移步搶上。哈裡斯見狀,轉身一刀劈向曉霜,花生只怕曉霜受傷,忙一拳將他逼退。哈裡斯心念一動,笑道:「敢情小和尚動了凡心麼?」花生奇道:「什麼叫作動凡心?」哈裡斯心中大怒:「臭禿驢跟老子裝蒜麼?」便嘿笑道:「動凡心就是想妞兒!」忽地一刀劈向趙咼,花生正要阻攔,哈裡斯刀鋒偏轉,又向曉霜砍去,花生慌忙揮拳相救,哈裡斯身子右轉,彎刀一橫,花生倉促之間,幾乎將手送到他刀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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