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5:劫波卷 | 上頁 下頁 |
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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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蕭略一沉默,道:「曉霜為人我最清楚,她必不是有意害你。」柳鶯鶯氣道:「你相信她,就不相信我麼?」梁蕭道:「你機心多多,有時我也猜測不透,但曉霜心如白紙,一望便知根底。無論你怎麼說,我也信她不會害你!」柳鶯鶯默然半晌,道:「好,我再問你,你當真這麼相信她嗎?」梁蕭決然道:「不錯!」 花曉霜始終屏息傾聽,聽到此處,忽覺一股熱流直沖面頰,雙目酸楚難忍,猛地靠在山壁上放聲大哭,所有委屈都化作淚水湧出,心中直有說不出的快美。蒙朧中只見不遠處人影閃動,梁蕭快步走來,急聲道:「是曉霜麼?」語中大有喜氣,走上前來,拉住她手,奇道:「你怎麼會在這裡,咦,你哭什麼?莫非老虔婆欺負你麼,哼,我這就去尋她,新仇舊恨一併清算。」怒衝衝拔足便走,花曉霜忙拉住他,拭淚道:「不幹婆婆的事,我……我只是心中高興,忍不住就想哭了!」梁蕭見她安然無恙,喜不自勝,不再固執,佯嗔道:「傻丫頭,高興就該開懷大笑,哭什麼?」曉霜也忍不住破涕為笑。抬眼望去,只見柳鶯鶯站在遠處,神色大為嗔怒,當下蓮步輕移,走上前去,低聲道:「柳姊姊,我……我方才仔細想過。你說得是,那時候,我雖沒害你的念頭,但也不大願意救你。蕭哥哥為你受了那麼大的痛苦,也不肯屈從……是以看你受苦,我……我便有些歡喜。」說著面紅耳赤,幾乎抬不起頭來。柳鶯鶯不料她坦然承認,略一怔忡,瞥著梁蕭冷笑。 花曉霜歎了口氣,又道:「可是沒法子,無論我怎麼開解自己,心裡也放不下蕭哥哥。婆婆她說得對,什麼都可以讓,唯獨情之一物,我不能讓的。」說著抬起頭來,雙目之中,竟流露出幾分少有的倔強。柳鶯鶯沒料到她說出這等話來,杏眼含煞,凝注在她臉上。 二人對視半晌,柳鶯鶯忽道:「好,你明刀明槍說出來,算你還有些骨氣。梁蕭,既然話已挑明,你怎麼說?」二女目光一轉,齊齊投向梁蕭;梁蕭看看曉霜,又看看柳鶯鶯,沒的一陣灰心:「阿雪死後,我本已心如死灰,今生也不想再提這個情字,沒料到還是陷了進來。」想著歎了口氣,低頭不語。柳鶯鶯見他這般模樣,心中氣惱,說道:「那好,再給你三日想想,三日之後,必須做個了斷,要麼她走,要麼……我走!」說罷轉身而去。花曉霜也移步跟隨。 梁蕭心神恍惚,眼看二人消失在山道盡頭,只得歎了口氣,暫且跟上,走了數步,忽見曉霜背上鐵匣晃來晃去,不由問道:「曉霜,你背著什麼東西?」花曉霜道:「這是婆婆送我的一部藥典,裡面記載了許多神奇藥物;她說善而用之,或許能夠治我的寒毒。」梁蕭道:「老虔婆的東西,可得留個心眼。」花曉霜歎道:「婆婆本性是好的。只是命運乖戾,害她受了許多苦楚,才變成今日這樣。」梁蕭見她如此天真,大不了然,卻也不好迫她,默默走了十來步,胸中閃過個念頭,忽道:「曉霜,我想到一個法子,或許對你的病有些好處?」花曉霜笑道:「什麼法子,難道你也懂醫術啦?」梁蕭道:「你可知道?我身中『五行散』,為何能夠不藥而愈?」花曉霜道:「我也納悶呢,你快說說,究竟用了什麼法子?」柳鶯鶯也頗好奇,不由放慢腳步,側耳傾聽。梁蕭便將自己悟功逼毒之事述了,笑道:「這法子玄妙異常,說不定能將『九陰毒脈』逼出來。」花曉霜搖頭道:「那可不成了,九陰毒脈是胎裡帶來的,與我血肉相連,仿若手足,若要逼走陰毒,豈非連九大陰脈也去掉了麼?若沒了九大陰脈,那人又怎麼活呢?」梁蕭道:「五行散一入人體,何嘗不與五臟相融。老虔婆不也說過麼?『九陰毒』與『五行散』毒性相類,我這法子能逼出五行散,未始不能逼出九陰毒。」花曉霜無奈,只得道:「既然如此,我就暫且試試!」 梁蕭便將心法一一說出。要知經歷此劫,他內功更上層樓,其運用之妙,不僅已得《紫府元宗》神髓,更有超越之勢。花曉霜亦曾解過《紫府元宗》,抑且精通脈理,聞言大有所悟,沉吟道:「蕭哥哥,聽你這一說,或許真有效用!」梁蕭知她言不輕發,喜道:「此話當真?」花曉霜道:「蕭哥哥,你這個法子,便如峰迴路轉,別有洞天。倘若融人醫道,從今往後,不知能救多少人呢?」她越說越喜,玉頰生暈,好似白玉上抹了兩抹胭脂,平添嫵媚。 這月余時光,梁蕭只見她鬱鬱寡歡,如此喜態,卻是破題兒頭一遭見著,再瞧柳鶯鶯,不覺心向下沉。此後三人俱不言語,沿著山道行了一程,忽聽下方傳來刀兵相交之聲、低頭望去,只見數十名元軍正追逐幾名宋人,雙方且戰且走,鑽入蚩尤林的濃霧中。三人暗叫不好,果不其然,霧中驀地傳來慘叫之聲。三人方才死裡逃生,此時聽得叫聲,如同身受,梁蕭道:「不可見死不救,須得想個法子。」花曉霜早已取下鐵匣,拿出《神農典》來,翻到一頁,指著上面畫的一株草木,說道:「這便是旱魃草。此草生於蚩尤樹附近,處高向陽。燃燒此草,能生異香,克制蚩尤樹的怪霧。」柳鶯鶯斜眼瞧去,見那「旱魃草」色澤淡黃,纖弱不堪,便譏諷道:「這般細小的草兒也成得了事麼?」花曉霜道:「萬物各有其能,也有其不能。就好比蒼鷹不能涉水,遊魚不能飛翔。旱魃草雖然細小,卻能克制這萬毒之王。」柳鶯鶯見她面對自己談吐從容,再無先時的窘態,心中老大不快。只恨她言之有理,反駁不得。 梁蕭道:「這裡毗鄰蚩尤林,而且地勢甚高,大家分頭找找,或能尋到。」三人分頭覷看,花曉霜驀然喜道:「這裡了。」伸手從崖縫間拔出一株鵝黃色的小草,一尺長短,莖生六葉,兩枚葉片抱一顆嫩綠珠子,與《神農典》所繪一般無二。 此時梁蕭也在近旁覓到三株旱魃草,便綁於枯木中點燃,又折了一根木棒,攀岩而下,深入怪霧之中,花、柳二女放心不下,隨在他身後。火把中異香飄散,濃霧遇火而開。梁蕭行了數十步,沿途俱是屍首,並無一個活人,尋思道:「到底延誤了時辰,怕是沒有活人了。」念頭方起,便聽遠處傳來細微呻吟聲,當下循聲尋去。怪霧一散,地上毒物紛紛竄逃。三人雖是二度入林,仍是觸目驚心。走了十來步,但見前方撲著兩人,大半個身子已被毒蛇爬滿。不待梁蕭走近,群蛇四面散開,露出二人身子,卻是宋人裝束。 梁蕭料得必是旱魃草神效,暗服造化之能,當下上前觸摸,但覺二人氣息未絕,只是面皮淤腫,辨不出容貌。花曉霜伸手探脈,說道:「他們被毒蜂蟄傷,逃到這裡便已昏厥,是故未遭受蛇蠍噬咬,留得性命。」梁蕭見火把燃燒過半,再若耽擱,只恐火把燃盡,自己三人又被困住,便道:「出林再說。」當下將火把交與柳鶯鶯,自己挾起二人,退出林外。此番他讓曉霜留下醫治二人,自己另采旱魃草,燃起一根火把,與柳鶯鶯重人霧中走了一遭,再也不見倖存之人。反身出林,卻見那兩名宋人早已蘇醒過來,躺著喘氣,臉上淤腫也消退許多。梁蕭認出其中一人正是何嵩陽,另一人卻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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