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4:龍遊卷 | 上頁 下頁
三十三


  木偶煞是下手之人,知曉這法門,聽她說得一分不差,驚駭欲絕,不由毒念大起:「宰了這小妞,看誰能治得了這姓劉的小子?」想著手指微微一動,尚未抬手,忽聽一聲冷哼,舉目望去,卻見梁蕭站在三丈之外,目光如炬,投在自己臉上。他頓覺身子一僵,再也不敢動彈。

  劉梓氣喘道:「那麼,可有辦法醫治?」白衣女子道:「既知緣由,治來卻也容易。」當下取出三支鋼針,隨手刺中三處傷穴,出手頗快,認穴極准,在場武學高手俱暗暗喝了聲彩。只見鋼針人體,三縷黑血順著針尾射出,敢情三支鋼針俱是空心。劉梓只覺渾身陡松,大為暢快。

  白衣女子看那黑血變紅凝結,收針道:「泄去血氣陽毒也跟著出來,我再開一張方子,你按此服用,十日內該當痊癒。」說罷寫了一張藥方,正要交給劉梓,忽地人影倏晃,藥方被布袋煞一把奪了過去。

  白衣女子詫道:「這位姐姐,你幹什麼?」布袋煞笑道:「活菩薩,你救了我哥哥,我再給他!」劉梓怒極罵道:「臭娘皮、小淫婦,我把你……」忽聽白衣女子低聲道:「你……你可別罵人啊!」劉梓一愣,賠笑道:「是,是,那就麻煩女菩薩再寫一張。」白衣女子道:「好!」

  布袋煞聞言眉眼一紅,道:「活菩薩,你答應救我哥哥的。」白衣女子道:「我沒說不救你哥哥的,相煩你先把藥方還他!」布袋煞喜道:「好,只要你救我哥哥就好!」小嘴一撅,在藥方上吐了口口水,方才擲在劉梓臉上。劉梓心中大恨,先將藥方揣人袖間,然後向白衣女子拱手笑道:「多謝大夫……」談笑間,手腕一翻,忽地多了把匕首,閃電般向白衣女子心口刺去。

  白衣女子全未料到此招,一時怔然受戮。布袋煞也措手不及,失聲嬌呼。忽聽「哧」的一聲,一枚細小石子從人群中激射而出,打在匕首上。劉梓虎口裂開,匕首飛出,心中驚惶,疾往後躍。布袋煞厲聲喝此,正欲揮掌撲上,又聽「哧」的一聲,劉梓兩眼圓瞪,仰面倒下,額上多了個小小的血孔,鮮血混著腦漿,汩汩流出。

  白衣女子大吃一驚,脫口尖叫起來。吳常青心急救援,此時正縱到半途,見狀回頭,看那石子來向,卻是全無頭緒,不由心頭暗凜:「好傢伙,竟來了這等高手?」獨有木偶煞心知肚明,目視梁蕭,眉頭微蹙。

  梁蕭微微苦笑,心中暗歎:「那性子又犯了,唉,打掉匕首就罷了,誰知頭腦一熱,第二枚石子還是跟了出去!」

  木偶煞見怒龍幫眾面無人色,又看了看劉梓屍首,再想想梁蕭那等武功,忽然間,二十年爭強好勝之心、報仇雪恨之志一一煙消,歎了口氣向怒龍幫眾人道:「劉梓既死,我也不為難你們了。你們不是劉家的人,犯不著再為他父子賣命!」他伸手人懷,掏出一個瓷瓶,扔給「肉須虯」常望海,道:「此藥外敷內服,能治火焰掌的掌毒。」常望海伸手接過,一言不發,俯身抱起劉梓的屍首,率眾去了。

  木偶煞微微慘笑,轉身便走,布袋煞忙攔他道:「哥哥,你還沒治傷呢?」木偶煞搖頭道:「哥哥報仇心切,這幾日殺了甚多不相干的人,著實大違初衷。這龍鬚針也算是報應吧,既然如此,何必還要苦苦求人?」他舉步欲走,布袋煞卻眼淚汪汪,死拉著不放,木偶煞方要掙開,忽地面露痛苦之色,身子劇震,坐倒在地。

  白衣女子婷婷起身,移步過來,歎道:「你別逞強了!」伸手把了把脈,默然半晌,起身道:「師父,這龍鬚針用什麼法子才能取出?」吳常青冷哼一聲,兩眼望天道:「你處處違我,還有臉問?哼,有本事就自己治啊!」說罷只顧喝茶,再不言語。

  白衣女子呆了一會兒,默默坐回桌邊,支著額頭,似在苦思,布袋煞兩眼死盯著她,一顆心兒懸得老高。

  忽聽白衣女子幽幽歎了口氣,道:「只好行險一試了。」她從旁邊醫箱內取出一把薄如柳葉的小刀和一小塊磁石,自語道:「龍鬚針被血脈帶動,所行途徑當合於經脈運行。嗯,這位姊姊,令兄中針是什麼時候、什麼部位?」布袋煞想了想,道:「該是昨日寅時左右,中針處只有哥哥知道。」木偶煞此時緩過一口氣來,喘道:「是內關穴附近。」

  白衣女子凝視地上日影,左手把住木偶煞脈搏,右手掐指……眾人見她舉止古怪,議論紛紛,頗為驚疑。昊常青盯著她,臉上露出凝重之色,捧著茶碗,卻忘了喝茶,心知白衣女子正根據種種病症,結合脈理,推算龍鬚針所處方位。

  要知人體血氣,無時無刻不在運行之中,勃興衰弱均有一定時刻。那龍鬚針被血氣衝激,循行快慢與氣血盛衰大有關係,且各人體質不同,血氣盛衰之時也各有不同。有人白日精神,有人卻是夜貓子,故而龍鬚針所處方位極難把握。

  白衣女子口中念念有詞,心中默默推算,過片刻念道「戊癸巳午七相宜,丙辛亥子亦七數」兩句,忽地探出左手,將磁石貼在木偶煞肩頭「巨骨」穴上,右手拿起小刀,切人肌膚。只見一股血箭自創口中射出,濺人土中。

  這一番推算極耗心力,白衣女子伸袖拭去額上汗珠,輕喘道:「姊姊,你……你看那針兒可在血水中麼?」布袋煞在血中摸索片刻,拈起一枚細比兔毫的小針,不知是何種物事所制,雖細小如此,卻有手沉之感。她見兄長大患得除,眉開眼笑,真有不勝之喜。

  白衣女子歇息片刻,坐回桌邊,寫了張方子道:「針在經脈中存留已久,雖勉強拔出,經脈卻已受損,按此服藥調養,以免留下病根……」她說完這番話,氣息更促,身子如晚秋之葉,瑟瑟發抖,忙掏出那個玉瓶,又傾了兩粒藥丸吞下。

  布袋煞見她模樣,奇道:「活菩薩,您……您身子不舒服麼?」白衣女子緩過一口氣,道:「不……礙事,我這病拖得久了,從來都是這樣的!」眾人聽說她也有病,無不駭異。

  布袋煞瞪大眼道:「菩薩您這麼大的本事,怎麼治不好自己呢?」白衣女子還沒答話,吳常青怒道:「屁話少說,既然好了就滾你媽的蛋。」布袋煞瞪他一眼,恨聲道:「若不是看菩薩的臉子,我非把你……」吳常青冷笑道:「把我怎地?」

  布袋煞不好與他翻臉,忍住氣,向白衣女子謝過,扶著木偶煞逕自去了。此時,一個病者過來正要坐下,忽聽吳常青冷道:「今天不看了,以後再來!」那人目瞪口呆,身子半蹲,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。

  吳常青拂袖而起,對白衣女子道:「你今日身子不大好,不要勞累了。」白衣女子不敢再違拗,正要起身,眾人已紛紛大嚷起來:「咱等了幾天啦,行行好吧!」「是啊,菩薩一去,又不知幾天才出來,咱這病不能拖啊!」

  一時間,眾人亂哄哄鬧成一片。吳常青頓時怒道:「他媽的,自私自利,莫過於此。都想著自己,怎就沒人想她?她的病比你們這些狗雜種難治百倍,她的命也比你們金貴百倍!滾,都給我滾……」

  白衣女子歎道:「師父,我這會兒好多了,再說我這病發作越來越頻,過了今日,不知明日在哪兒?看幾個算幾個。」吳常青愣了愣,肥臉一暗,狠狠頓足,歪在竹椅上,悶著頭喝茶。

  白衣女子招呼病患坐下,把脈問診,或用針灸,或用推拿,或開藥方,若有不明之處便向吳常青詢問。到得辛酉時分,眾人陸續歡喜離開,梁蕭見人群散盡,才與怪老頭上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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