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2:純陽卷 | 上頁 下頁 |
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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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蕭呸了一聲,道:「就是那個哭哭啼啼的小鬼麼?」楚婉聽得莫名其妙,但那雲公子是她私心相許的人物,決不容人羞辱半分,忍不住罵道:「你才是小鬼!」說罷又歎口氣,道,「罷了,總之你一百個小賊也及不上雲公子一個的。上次他隨靳門主來天香山莊,請爹爹出山。可惜,爹爹心胸狹窄,不肯答應,還說什麼大宋當存則存,當亡則亡,天香山莊獨善其身,不問世事。」梁蕭暗自冷笑:「有其父必有其女,你的心胸也未見寬廣了。」 卻聽楚婉續道:「雲公子聽了這話,忽地起身道:「久聞天香山莊的『分香劍術』獨步武林,雲某仰慕萬分,今日有幸,特來領教幾招。』起初,大家見他口氣雖大,卻太年輕,心中均是瞧不起他。誰知我那幾位堂兄輪流上陣,竟沒人接得下一劍……」 梁蕭冷道:「那是你堂兄沒用,未必就是姓雲的厲害。」楚婉輕哼一眼,似乎不屑與之爭辯,續道:「當時我羽姑姑和姑爺恰好也在,眼看爹爹就要被逼下場,羽姑姑忽起身道:『奴家出嫁已久,娘家的劍法只略略記得兩招,未得真意,還望公子不吝賜教。』」梁蕭忖道:「她口中的羽姑姑想必就是那黃衫婦人了,她武功很好,劍法尤為高明,當真鬥起來,我也多半勝不了她。」想著不由關注起後事來。 卻聽楚婉道:「便聽雲公子說道:『前輩客氣了,大家不必使力,比劃招式,點到即止。』羽姑姑笑著說:『雲公子憐惜奴家,奴家能不承情麼?』當下兩人各持長劍,方要交手,卻聽白紗屏風後有人歎了口氣,說道:『楚羽,你使這招「玉笛橫吹」,若他刺你肩頭「天宗」穴,你又怎麼招架?』羽姑姑頓時渾身一僵,半晌方道:『他……他怎麼能刺到我那裡?』那人道:『你先別問,但說如何招架?』姑姑想了想,說道:『我使「國色天香」刺他「晴明穴」。』那人道:『攻敵所必救,求個兩敗俱傷,倒也勉強可行。但若他從「坤」位出劍,刺你『期門』左側,你又如何抵擋?』姑姑忍不住道:『有這等劍法麼?我……我便以「落花驚蟬」刺他「角孫穴」了。』那人歎道:『這招也還不壞,但若他從「小畜位」出劍,刺你「會宗」,你又如何?』哼,本姑娘不跟你小子說啦,左右這劍法的奧妙你也聽不懂的。總之那人問一句,姑姑便答一句,包括雲公子,大家都覺奇怪。如此一問一答,說到第十二招上,只聽那人道:『若他從「大有位」刺你「關沖」右側,你當如何化解?』羽姑姑聽得這話,瞪大雙眼,再也說不出話來。那人苦笑一聲,歎道:『至此極矣,罷了,楚羽,你盡心竭力接他十二劍,不要辱了你亡父的名聲。』羽姑姑臉色煞白,手指握劍,指節都發白了,忽地吸了一口氣,當真使出一招『玉笛橫吹』,說也奇怪,雲公子應了一招,劍尖也刺向羽姑姑的『天宗穴』。」 梁蕭驚道:「哪有此事?你定是吹牛!」楚婉冷笑道:「你不信麼?奇怪的還後面呢,因為雲公子與羽姑姑事先約好,不比內勁,只比招式。是以就看二人長劍往來,一招一式,與那人所說絲毫不差,直到第十二招上,雲公子忽從『大有位』刺出一劍,劍尖停在姑姑的『關沖穴』上。」 梁蕭叫道:「吹牛吹牛!」楚婉冷笑道:「你不信拉倒。反正此事南武林早都傳遍了,你打聽打聽也能知道。」梁蕭聽她如此一說,再不吱聲。卻聽楚婉續道:「且說雲公子使出那劍,不但全無喜色,臉色反而灰敗如死,盯著那面白紗屏風,慢慢地道:『閣下究竟是誰?』那人笑道:『你師父沒告訴你麼?』雲公子歎道:『當真是楚前輩麼?晚輩斗膽,還請前輩指教一二。』那人道:『老夫已是死灰朽木,久已不動刀兵,指教二字愧不敢當。不過今日閣下來得不易,老夫也靜極思動,罷了,我便隔屏獻拙,寫幾個陋字,請雲公子品題品題。』他話未說完,已有人奉上墨寶,當下那人便隔著細白紗屏,寫下三句小詞,念做『柳絲長,桃葉小,深院斷無人到』。」 梁蕭插嘴道:「這有甚稀奇的,就跟大白話一般。」楚婉微微一笑,道:「這詞句自然是極盡婉媚的,但那寫出來的字,卻是個個筆力萬鈞,撇捺勾折森若長劍,直欲破紙而出。唉,我本領粗陋,因而瞧不出那有什麼門道。但雲公子精通劍道,片刻間便看得入了神,他就那麼呆呆地站了許久,臉色越來越是蒼白,驀地倒退三步,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,單膝跪倒在地……」楚婉說到這裡,嗓子一哽,忽地說不下去,秀目凝望遠處,流露出一抹憂色。 梁蕭正聽得入神,不由問道:「他死了麼?」楚婉瞪他一眼,怒道:「你才死了?雲公子調息片刻就好了,說道:『晚輩愚鈍,破不得前輩字裡的劍意,今日輸得心服口服。」卻聽那人歎道:『其實你不過得了令師兩三成的本事罷了,便要睥睨天下英雄。嘿嘿,怕還不能夠!再說,劍法不過是死物,人卻是活的,分香劍術是好是歹,因人而異,你的劍法,何嘗不是如此!』」 梁蕭贊道:「這話有見地。」楚婉不禁微微一笑,又道:「雲公子聽了這話,許久都沒了言語,卻聽那人又道:『不過,雲萬程有你這種兒子倒是福氣,雲老雕為人方正有餘,機變不足,練一輩子武功,也是枉然。嗯,是了,你這姓靳的師兄倒有他的風骨,外似沉穩,內無錦繡,草包一個,成不了大器。』靳門主聽了這話,臉色頗為難看,雲公子也尷尬得很,卻聽那人又道:『不過,你就不同了,骨秀而神清,金聲而玉應,來日前途不可限量,不可限量……』說罷長笑一聲,悠然去了。」楚婉說到這裡,頓了一頓,瞥了梁蕭一眼,眼角帶笑,甚為得意。 梁蕭忖想她將這事說得十分曲折,怕是編不出來的,一時將信將疑,問道:「屏風後那人到底是誰?」楚婉哼了一聲,傲然不答,梁蕭沉吟道:「莫非就是你說的那個三叔公?」楚婉冷笑道:「不錯,三叔公這次也來了,你識相的,便早早投降。」 梁蕭不覺猶豫起來:「這柳鶯鶯與我非親非故,亦且還有梁子,我不值得為她惹下如此強敵,忒也不直。」楚婉見他神色動搖,心中竊喜,又冷笑道:「你想,雲公子都勝不得我三叔公,你還想拿雞蛋碰石頭麼?」梁蕭一聽這話,胸中沒來由傲氣升騰,冷哼道:「姓雲的又算什麼,我梁蕭再差十倍也不會輸給他。」楚婉說這話,一則炫耀,一則恐嚇,誰料弄巧成拙,又聽梁蕭出口貶低意中人,頓時怒火大熾,顧不得其他,啐道:「憑你這點微末本事,給雲公子提鞋也不配。」梁蕭大怒,舉拳欲打,楚婉瞧他模樣兇狠,心怦怦直跳,眼裡泛起淚花。梁蕭見她可憐模樣,終究打不下去,怒哼一聲,轉身上馬,飛也似去得遠了。 梁蕭乘馬奔了一陣,怒火稍平,又怕胭脂傷勢復發,便停下來。忽聽柳鶯鶯在馬背上嚶了一聲。梁蕭回過頭來,只見她輕輕翻了個身,秀眉緊蹙,若有不適。梁蕭將她抱下,靠在懷間,只見美人如玉,嬌靨映著溶溶月光,便如一朵白色曇花,搖曳綻放,嬌豔無比。梁蕭情難自禁,低頭將臉貼在她的額頭上,但覺雪白光潤,神為之飛,意為之馳,心猿意馬間,一陣冷風迎面刮來,梁蕭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噤:「我在做什麼?」又忖道:「是啦,正事要緊,趁她沉醉不醒,我先瞧瞧純陽鐵盒在哪裡。」當下在胭脂馬上的褡褳裡尋了一回,沒尋到鐵盒,卻找到一枚銀盒,揭開看時,卻見滿是水粉胭脂,盒蓋上還有一面玻璃小鏡,光亮可鑒鬚眉,其時玻璃產自西極,中土十分難得,是以這小小一枚梳妝銀盒,價值已然不菲了。 梁蕭將銀盒翻看已久,不見異樣之處,只得悻悻放回褡褳,轉眼瞧著柳鶯鶯,心道:「莫非在她身上,須得搜一搜。」他雖有此念,但臨動手時,卻覺心跳加劇,雙手顫抖,不由想道:「趁人之危不算好漢。一會兒待她醒轉,我再明刀明槍,逼她把鐵盒拱手送我。」當下打起精神,背起柳鶯鶯,向北走了一程,忽嗅到一股子誘人的肉香,梁蕭腹中咕咕亂叫,抬眼一瞧,只見北邊樹林裡露出破廟一角,隱隱有火光閃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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