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滄海Ⅵ | 上頁 下頁
二十四


  陸漸不禁怔住,他本就不善言辭,遇上這般情形,更是左右為難,不知如何應付才好。這是,遙見道上一匹快馬向莊內疾馳過來,穀縝不覺「咦」了一聲,站起身來,叫道:「萬歸藏有消息了。」當下顧不得傷心,奔下山去,迎向馬匹。

  陸漸方要跟隨,不料穀縝忽又停下,看了手中木盒一眼,目視山下莊園,忽地長長歎了口氣,轉身回到樹下,將木盒從新掩埋。

  陸漸默不作聲,靜靜旁觀。穀縝埋好木盒,起身到:「此去凶吉難料,待我回來,在遷葬不遲。」陸漸,你不知道,為了此事,我擔了莫大干係,島上的人滿腹疑竇,逼問我幾次。他們一旦知道,必不容我爹無碑無銘,滯留於此。」

  陸漸道:「谷島王心裡,只怕這裡才是最好的地方。」

  「或許吧。」穀縝微微苦笑道,「但總有一日,他還是要回到島上的,歷代島王的魂魄正等著他呢。」

  二人思緒萬千,凝立片刻,方才下山回到莊內,傳信弟子焦急難耐,正在堂前徘徊,見狀遞上一封書信。穀縝展開一瞧,眉頭大皺,吩咐請西城眾人前來商議,陸漸問道:「可有萬歸藏的消息麼?」

  穀縝道:「有,還有三個。」陸漸心中大奇,這時蘭幽前來,說道姚晴醒了,陸漸便尋藉口,告辭回房。

  離開谷縝,陸漸急喚燕未歸前來,著他火速趕往南京城中,務必截在趙守真之前搶到沈秀的屍骸,不可任穀縝唐突,並將屍骸交給商清影,設法厚葬。

  陸漸正色道:「人死罪消,無論沈秀有多大罪過,既然死了,就該一筆勾銷。穀縝此事做得不對,他不肯改,我卻不能任他胡來。他若罵你,你只管推到我頭上。」

  燕未歸點一點頭,施展腳力,一陣風去了。

  陸漸望他背影消失,轉身來到姚晴房中,姚晴醒來不見陸漸,正發脾氣,乍見他進來,心中又喜又怨,紅著眼圈兒道:「你,你去哪兒了?是不是我死了,你就歡喜了?」

  陸漸得了個莫須有的罪名,大覺錯愕,說道:「我有事走開一會兒,怎麼就成盼你死了?」

  姚晴道:「你還有道理了?你丟我一個人在這裡,我一著急,豈不就活不成啦?」

  陸漸歎一口氣,坐在床邊,拉住她手,凝視姚晴面龐,短短兩三日功夫,眼前少女又已消瘦許多。陸漸胸中劇痛,暗暗尋思:「她病成這個樣子,不免脾氣古怪些,無論她罵也好,打也好,我都受著便是。」

  他強笑一笑,說道:「阿晴,你責怪得對,都是我不好,我再也不離開你,只是……」

  姚晴道:「只是什麼?」

  陸漸道:「只是我是一個粗野男人,你們女孩兒有些事,我總得回避一二。」

  姚晴聽出玄機,雙頰泛起一絲血色,白他一眼,說道:「那卻另當別論,除此之外,若無我准許,你一步也不許離開。」

  陸漸道:「好。」姚晴目不轉睛盯著他道:「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,陪著我委屈你了?」

  陸漸強笑道:「哪兒會,我歡喜還來不及。」

  姚晴綻開笑容:「這還差不多。」頓了頓,又問道,「萬歸藏有消息嗎?」

  陸漸將穀縝的話說了,道:「奇怪了,怎麼會是三個消息?」

  姚晴略一沉吟,忽道:「糟糕。」

  陸漸道:「怎麼糟糕。」姚晴道:「若是三條消息,必然出了三個萬歸藏……」

  陸漸奇道:「哪來三個萬歸藏?」

  姚晴方要細說,但她氣血至弱,一用心力,便覺眩暈,當下擺了擺手,面如白紙,說不下去。

  青娥見狀,端來參湯,姚晴喝罷,閉目養息一陣,才道:「穀縝召集議事,你帶我去,其中蹊蹺,一去便知。」

  陸漸默默點頭,見姚晴要換衣衫,便退出門外。他站在欄杆邊,望著滿園百花凋零,落葉滿地,經風一吹,沙沙輕響,就如一把鈍刀在心上打磨。陸漸怔怔看了一會兒,眼淚奪眶而出,順頰滴落,不經意間洇濕一朵殘花。這時忽又聽房中叫喚,他只得收拾心情,強顏歡笑,轉回房內。

  抱著姚晴來到後廳,只見人都聚齊,正在傳看那則消息,人人面色凝重。仙碧看罷手中紙條,抬頭道:「怎會這樣?西北南三個方向均有萬歸藏的蹤跡,必然是故布疑陣。」

  穀縝道:「看情形,萬歸藏也知道我派人窺視,索性來了個一氣化三清,現身之後,即又消失,叫人無法猜透他的行蹤。目下我方人手不足,無力同時查探三個方向。」

  溫黛搖頭道:「萬歸藏既有只覺,便不宜再跟,否則跟蹤不得,反誤了性命。」

  穀縝皺眉道:「萬歸藏這一招實在憊懶,逼我三中選一,若是選錯,勢必耽誤時辰……」說到這裡,住口看著姚晴,目有憂色,陸漸與他目光一交,忽地臉色蒼白,抬頭望著屋樑,怔怔出神。

  沉寂時許,左飛卿忽道:「萬賊狡獪無比,說不定既不去西方,也不去南方,而是去了東方。」

  「不會。」谷縝道,「萬歸藏縱然狡猾,思禽先生卻不是無趣之人,第一條線索在了東方,第二條線索又在東方,豈非十分無味……」說到這裡,他雙手五指交纏,陷入沉思之中。

  眾人亦各動心思,猜測不定。過了半晌,穀縝忽地慢慢說道:「聰明人行事,起承轉合間,必然暗含某種關聯,決不會天馬行空,漫無目的。我猜思禽先生留下的這五條線索,也一定暗含某種關聯,找到這種關聯,就能猜到萬歸藏的去向。諸位,如果我是思禽先生,為何要將第一個線索藏在靈鼇島上呢?」

  眾人均是一愣,仙碧道:「你不是說過,他是想出人意料。」

  穀縝伏案而起,踱了幾步,搖頭道:「起初我也是這樣以為,但如今想來,趨勢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靈鼇島那麼多石碑,思禽先生為何偏偏在鏡圓祖師的那方石碑上留字?又為何不直書『風穴』二字,偏要留下謎語,暗指『眾風之門』?這其中難道沒有蹊蹺?」

  仙太奴道:「鏡圓祖師也好,公羊祖師也罷,都與思禽祖師血緣極深。依你之見,難道第二條線索也和血緣有關?」

  穀縝道:「未必是血緣,但與思禽先生定有切身關聯。馬影?馬影!可有什麼地方,既有駿馬,又和思禽先生密切相關?」

  話音方落,溫黛眸子裡光芒一閃,說道:「這樣說起來,倒有些眉目。據我所知,確有一個地方,既與思禽先生有關,又和馬兒有關。」

  眾人無不精神大振,仙碧喜道:「在哪兒?」

  溫黛徐徐道:「鶯鶯廟。」

  仙碧倒吸一口涼氣:「那不是在西城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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