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滄海Ⅵ | 上頁 下頁
十七


  姚晴道:「師傅你沒瞧見,他故意說些混話氣我麼?」

  溫黛道:「你們間的事夾纏不清,我也就不多說。這幾日我想了許久,忽然想到一件事,倘若運氣好,或許你的傷勢並非不治。」

  陸姚二人說來說去根底都在這傷勢上,陸漸聞言,頓時雙膝跪倒,顫聲道:「地母娘娘,你大恩大德,救救阿晴好麼?」說罷又要磕頭。

  溫黛忙將她扶起來,說道:「你先起來,我話中之意你沒聽明白,以我的醫術,確實救不了她。」

  陸漸心下一沉,尋思:「地母醫道,天下無雙,她都救不了,誰還救的了?」溫黛看出他的心思,說道:「我這點兒醫術都是當年思禽祖師傳下來的。思禽祖師所學甚博,醫道並非專攻,有位前輩比起他來,還要厲害許多。」

  陸漸怪道:「哪位前輩?」姚晴也心生好奇。

  溫黛說道:「你們可知三百年前有過一位了不起的女神醫麼?」

  陸漸心頭咯噔一下,脫口道:「地母娘娘說得可是發現隱脈、帶走潛龍的那位女神醫。」

  「敢情你也知道。」溫黛說道:「那位女神醫的醫術勝過我十倍,當年她與西昆侖祖師結為夫婦,攜潛龍遠走海外,許多神妙醫術也隨她這一去,絕跡中土。後來思禽祖師從海外歸來,帶回若干醫典。」但據先師推斷,那位女神醫出身天機宮,深諳典籍保存之道,所署醫典必留副本,談若不出所料,這副本還在潛龍之上。」

  陸漸強自按捺心跳,說道:「這麼說起來,只要找到潛龍,就能找到那部醫典?」

  溫黛道:「是啊,我醫術有限,救不得晴兒,但那位女神醫確有起死回生的手段,若能找到那部失傳的醫典,或許能找到醫治晴兒的法門。只不過這其中的機會亦是渺茫的很。」

  陸漸沉吟未決,穀縝忽道:「縱然機會渺茫,卻也勝過絕望的好。說起來,那位女神醫和我東島淵源甚深,無論醫道人品,均是超凡入聖,叫人好生佩服。」

  陸漸忍不住問道:「你也知道那位女神醫。」

  穀縝道:「是呀,論族譜,花祖師和我谷家還有莫大的關係。」

  陸漸道:「花祖師?」

  穀縝道:「你部知道麼?女神醫姓花,名諱曉霜,她的弟子姓趙,本是大宋苗裔,後與島王釋海雨的獨女成婚,育有一女,晚些嫁給我家的先祖遠昭公,遠昭公入贅趙家之後,留在靈鼇島。所以說,論道東島穀家的緣起,還在曉霜祖師那裡。」

  這些緣由西城諸人也是第一次聽說,想到東島西城本是同源,心中滿不是滋味。

  陸漸又問道:「地母娘娘,那本醫典可有名兒?」

  溫黛道:「名字奇怪的很,叫做《相忘集》。」

  陸漸將書名默念數次,牢記在心,轉身道:「穀縝,我決定帶著阿晴和你一塊去尋找潛龍。」

  穀縝微微點頭:「此去既有山海之險,又有絕世強敵,大哥你可要想明白。」

  陸漸道:「我已想明白。我不能讓你孤身冒險,又不能丟下阿晴不顧,索性一同前往,生死在一起。」說道這裡,嗓子微微哽咽,注視姚晴道:「阿晴……」

  姚晴咬牙道:「你去,我就去,大不了死在半路上,一抔黃土埋了便是,那也勝過淒淒切切,死在閨房裡。」

  穀縝不禁由衷贊道:「姚大美人,這話說的豪氣。」又向眾人道,」我還請甯姑娘。左兄,虞兄,仙碧姑娘也到寒舍一聚,這幾日我專研那些線索,略有心得,想和大夥分享一二。」

  幾人中甯凝與左飛卿不在,仙碧自去叫來。不多時,齊聚谷縝房中,左飛卿內傷頗重,容色憔悴,虞照腿傷未愈,卻豪興不減,嚷著要和穀縝拼酒,被仙碧埋怨一番方才作罷,神色間好生氣悶,寧凝坐在角落裡,神色淡淡的,絲毫不見喜怒,也不看上眾人一眼,唯有聽說陸漸要去,眼裡生出一絲光彩,但聽說姚晴同去,那神采便又暗淡下來了,低著頭一聲不吭。

  寒暄數句,穀縝道:「五條線索諸位想必都已知道,我以為五者當有先後若要破題,還需從第一條線索龜銘著手。依我之見,龜銘二字,解釋有三:一是石龜所托碑銘,這類碑銘天下間數不勝數,大至皇城古墓,小至衢中路邊,鎮不知如何找起;二是與龜有關的銘文,更是海底撈針,無從著手……」說到這裡,頓了一下,仙碧忍不住問道:「第三點解釋呢?」穀鎮微一遲疑,說道:「第三點麼,我也拿不定,我以為這龜,說的便是此間。」

  眾人均是一驚,紛紛道:「靈鱉島?」

  穀縝道:「大家或許都想,思禽先生與我東島仇怨甚深,豈會將潛龍線索留在靈鱉島。但他是聰明之人,所設的謎題,決不會是耗費人力的笨題死題,必是出人意料的巧題,故而第一第二兩個解釋都難說通,東島本是最不可能藏其線索的地方,但若將第一個線索藏在此間,卻又最為出人意料。」

  姚晴冷不丁道:「這島上可有什麼碑銘?」

  穀縝道:「島上碑銘不多,只有二十多處,年代早于思禽祖師的,則只有六處。」

  仙碧沉吟道:「我昨日想到這點,仔細瞧來,並未發覺異樣之處,待到天亮,還請諸位一同前往,人多眼利,或許能夠發現蛛絲馬跡。」眾人紛紛答應。

  次日天明,眾人聚齊,一同前往散落島上的各處碑銘,谷縝特意帶上薛耳,聆聽碑中可有夾層,一路尋去,均無異樣。走走停停,輾轉來到一道澗水邊,雪浪飛濺,雲氣蔚然,兩側各有一座小峰,青翠可愛,仿佛融入悠悠碧空。

  一行人溯流而上,來到澗水發源之處,卻是一眼墨綠小潭,潭邊立著一方白色石碑,碑上撰寫銘文:「玉泉銘:良常西麓,源澤東泄。飲玉成漿,饌瓊為屑。天籟虛徐,風簫泠澈。三變玄雲,九成絳雪。多閒散人花鏡圓撰,某年某月某日。」

  薛耳用木椎敲打碑身,聽了一會兒,搖頭道:「不是空的。」眾人均感失望,又看石碑銘文,仍無所得,正想放棄,寧凝忽道:「這碑有古怪,字後面還有字。」

  眾人聞言驚喜,均知她懷有」色空玄瞳」的劫術,能夠見人之未見,紛紛注目向她望去。只見寧凝轉身取來一些草葉,擠出葉中碧綠汁液,塗在碑上,塗滿之後,又攢袖蘸水,抹去綠汁,但碑上多數地方綠汁抹盡,若干處卻附著淡淡綠意,觀其連綴變化,如有文字一般。

  眾人見了,恍然大悟,原來石碑上若干處被尖銳鋼針刺出細密小點,連綴起來,便成文字,尋常人乍眼看來,碑面不過略顯粗糙,再細看些,也當是風蝕所致,唯有寧凝目力奇妙,方能看出。塗上草葉綠汁後,碑面光滑處汁液容易抹去,粗糙處則有汁液殘留,難於草草抹盡,是故顯出字跡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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