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滄海Ⅴ | 上頁 下頁 |
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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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大海哦了一聲,問道:「你認識他們?」陸漸點點頭。陸大海道:「甯帳房綁架我,也和你有關?」陸漸道:「寧不空是我對頭,甯姑娘卻是我朋友。」陸大海眉開眼笑,說道:「朋友?呵呵!那姑娘嘛,人生得俊,性子又好,對我老人家也很尊敬,和她老子大大不同。」陸漸點點頭道:「甯姑娘為人很好。」 陸大海一拍大腿,歎了口氣:「可惜,要是能做我孫兒媳婦,那就更好了。」陸漸聽得這話,面紅耳赤,作聲不得。 陸大海沉浸遐想之中,呆了一會兒,又問道:「是了,甯帳房和你有什麼過節,幹麼要捉我?」陸漸搖頭道:「我也不太明白。」陸大海想了想,說道:「我隱約聽到他和女兒議論,說要設計對付一個姓沈的,捉他老婆兒子。小丫頭看樣子不太樂意。後來兩人出門,吵了一架,可惜老子耳背,沒聽清楚吵些什麼。」說罷忽見陸漸呆呆出神,不由問道;「你發楞作甚麼?」 陸漸忽地重重一拍桌子,喝道:「不好!」陸大海嚇了一跳,問道:「什麼不好?」陸漸道:「寧不空引我來此,是想利用我對付沈舟虛。我見阿晴與沈秀成婚,一定按捺不住,勢必和天部大起衝突,天部無人敵得住我,一戰下來,要麼兩敗俱傷,要麼天部大傷元氣。到時候寧不空趁虛而入,他與沈舟虛仇深似海,鬥將起來,只怕要死許多的人。」 說著見陸大海盯著自己,兩眼瞪圓,神色真是迷惑極了。陸漸微微苦笑,不及解釋,問道:「爺爺,你聽寧氏父女議論,什麼時候對付那姓沈的?」陸大海撓撓頭,說道:「好像就是今天。」 「糟糕!」陸漸臉色大變,「我須得去趟得一山莊,制止雙方,若是晚了,必然死傷慘重。」說罷起來便向外走,陸大海忙道:「乖孫子,我同你一起去。每次你一離開,我就倒楣,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開了。」說著老眼通紅,幾乎落下淚來。 陸漸暗暗歎氣,心想自己與祖父兩次分別,均是惹出許多變故,留他在此,確不放心,便點頭道:「好,一同去便是。」又瞧谷萍兒一眼,尋思:「我向穀縝承諾照看她,也不能將她獨自留下。」於是招來馬匹,陸大海一匹,自與谷萍兒共乘一匹,趕到得一山莊,便聽爆炸之聲,陸漸聽出是「木霹靂」,心知雙方已然交手,心一急,將谷萍兒背起,手挽祖父縱上房頂。陸大海耳邊呼嘯生風,眼前景物向後電逝,頓時又驚又喜,心想這孫兒出門幾年,竟然練成一身驚人藝業,比起傳說中的劍仙俠客,怕也不遑多讓了。 趕到爆炸聲起處,正好看到寧不空對商清影狠下毒手,陸漸情急大喝,先聲奪人,隨即出拳,將寧不空震飛,然而一瞧四周情形,卻驚得目定口呆。 「爹爹……」谷萍兒跳下地來,向穀神通屍身奔去,陸漸見穀神通身上血污漆黑如墨,心知有毒,一把拽住谷萍兒,厲聲道:「寧不空,怎麼回事?」甯不空冷哼道:「管我什麼事,都是沈舟虛的手筆。」 陸漸一皺眉,看向谷縝,穀縝眼眶酸熱,恨聲道:「陸漸,沈瘸子陰謀詭計,害死我爹……」陸漸對谷神通崇敬有加,聞言不勝悲憤,盯著沈舟虛,心中對這文士痛恨已極,驀地長嘯一聲,厲聲道:「穀縝,我幫你報仇。」一晃身,搶到沈舟虛身前,出掌如風,向他頭頂拍落。 「住手。」掌勁未吐,忽來一聲嬌喝,陸漸聽出是寧凝的聲音,他真力收發由心,應聲收掌,轉眼望去,說道:「甯姑娘,你叫我麼?」 寧凝伸手捂著心口,臉上猶有餘悸,慢慢說道:「陸漸,天下人都可以殺他,唯獨你不能殺他?」 「怎麼不能?」陸漸甚是迷惑。寧凝淒然一笑:「你可曾聽說,做兒子的能殺父親麼?」 這一句話如平地驚雷,在場眾人無不震驚。陸漸一呆,搖頭道:「甯姑娘,你說什麼,我不明白。」 「你這傻子,還不明白?」甯凝眼圈兒泛紅,幽幽道,「沈舟虛是你親生父親,你是他親生兒子,你若殺他,就是這天底下最不孝的人。」 比起這句話,天底下任何言語也不能讓陸漸更加吃驚,他心頭亂哄哄的,千頭萬緒理之不清。掉頭望去,眼前一張張面孔要麼驚訝,要麼疑惑,目光再轉,落在沈舟虛臉上,他也望著自己,目光閃動,若有所思。猛然間,陸漸只覺一股怒氣湧遍全身,渾身發抖,面紅耳赤,叫道:「甯姑娘,你騙人?我縱有一百個不好,又豈會與這等陰謀害人的惡徒拉上干係?」 「要是騙你,那還好了。」寧凝神色淒然,「我縱然騙人,『有無四律』也不會騙人。第四律『有往有來』,說的是父母為劫主,子女也為劫主,父母是劫奴,子女也是劫奴,劫主劫奴代代相傳,傳罷三代,才能了結。」 陸漸一時怔住,喃喃道:「那又如何?」寧凝道:「既然主奴之分代代相傳,那麼家父是你的劫主,我也就是你的劫主。按理說,倘若黑天劫發,只有我能救你,你不能救我,對不對?」 陸漸想了想,恍然道:「無怪那日我黑天劫發作,後來又無故痊癒,竟是甯姑娘救我。」寧凝歎道:「我那時見你命在須臾,心頭一急,借了自身劫力,轉為真氣……」陸漸聽得感動莫名,脫口道:「甯姑娘,我,我……」嗓子卻似堵住了,無數感激之言,到了喉間,卻是無法吐出。 寧凝知他心中顧忌,沒來由一陣心酸,苦笑道:「你不用謝我,父債女還,爹爹將你煉成劫奴,本就不對,我來救你,算是代父還債,減輕他的罪孽……」 篤的一聲,寧不空將竹杖狠狠一頓,怒道:「蠢丫頭,誰要你做好人?誰又要你代我還債,這狗奴才不知好歹,也值得你捨命相救麼?」 陸漸揚聲道:「寧不空,若不看甯姑娘的面子,我定不與你客氣。」寧不空冷笑道:「好呀,那便試試。」陸漸心頭怒起,但看到寧凝,轉念間又按捺住了,說道:「甯姑娘,在天生塔里,你的『黑天劫』也曾發作,那時我用『大金剛神力』封住你的『三垣帝脈』,後來雖然成功,卻也僥倖得很,但這又和第四律有什麼干係?」 寧凝道:「『大金剛神力』練到絕頂處,固然能夠封住隱脈,但這只是治標,不能治本。那天你能救我,與『大金剛神力』全不相干。依照第四律,只因為,你,你不但是我的劫奴,也是我的劫主,我的真氣能救你,你的真氣也能救我……」 陸漸聽得滿頭霧水,一時轉不過念頭。寧凝輕歎一聲,說道:「還不明白麼?有往有來,劫主劫奴代代相傳,我的爹爹是你的劫主,我便是你的劫主,你的爹爹是我的劫主,那麼你也是我的劫主。唉,造化弄人,你我互為主奴,真氣劫力相生共長,竟將顯脈隱脈一舉貫通,破了『有無四律』,永遠不受『黑天劫』之苦。」 寧凝說得本是喜樂之事,神情卻愁苦已極,淚光星閃,盈盈欲出。 陸漸聽得癡了,瞧了瞧寧不空,又看看寧凝,目光數轉,落到沈舟虛臉上,見他面色灰敗,眼裡卻泛起漣漣神采,猛然間,陸漸心頭一空,後退兩步,回望穀縝,眼裡盡是哀求之意。穀縝歎了一口氣,點頭道:「陸漸,甯姑娘說得對,依照『有無四律』,你就是沈舟虛的兒子……」 話音未落,眼前一花,雙肩銳疼刺骨,已被陸漸緊緊扣住,抬眼望去,陸漸臉色慘白,眼裡閃動淚光,低吼道:「穀縝,你也來騙我……」穀縝心裡泛起無比苦澀,搖頭道:「陸漸,我恨不得將沈舟虛碎屍萬斷,何必誣賴你是他的兒子?但我騙人,『有無四律』卻不會騙人……」 陸漸盯他半晌,眼中神光慢慢褪盡,鬆開了手,直起身來,喃喃道:「你們說的話都是一樣的,都是合著夥來騙我……」猛地揪住頭髮,狠狠搖頭,似要從這夢魘中掙扎出來。 忽聽商清影澀然道:「陸公子,讓我看看你的胸口好麼?」陸漸轉眼望去,見商清影目轉淚光,注視自己,左手扶著一棵大樹,身如秋蟬,瑟瑟發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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