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滄海Ⅳ | 上頁 下頁
五十七


  小老頭此時也極不好受,他先運「分勁大法」,勉強卸去陸漸的神力,繼而又使「泥鰍脫鱗術」抽出手腕,這兩下幾乎將他一身真氣耗盡,只覺胸腹手腕疼痛難當,竭力遠離陸漸,嘩啦一聲鑽出水田,爬上田埂,呼呼喘氣。

  陸漸怕青衣人閉氣而死,隨即跳出,剛踏實地,便有巨力壓頂而來。陸漸心知又有巨石砸來,大喝一聲,陡然縱起,不待巨石交擊,以「天劫馭兵法」雙手一撥,兩塊巨石來勢稍偏,與他擦身而過。

  陸漸行險撥開巨石,雙手卻劇痛難忍,要知道,那飛石轉於百仞峰頂,來勢萬鈞,絕非人力可以抵擋。眼見巨漢大吼一聲,又要抓石擲來,陸漸急急跳到一棵蒼松前,屈膝彎腰,運起神力,大喝一聲,將那樹連根拔起。此時飛石堪堪擲到,陸漸舞開蒼松,「天劫馭兵法」加上「大金剛神力」,樹冠一旋,奪奪兩聲,竟將飛石蕩開。

  巨漢不料對手恁地了得,又驚又怒,咆哮如雷,將巨石如雨點般擲來,陸漸亦將松樹掄得風雨不透,以巧禦拙,用「天劫馭兵法」擋開石雨。然而高峰墜石加上巨漢神力,來勢太猛,饒是陸漸神通了得,也不能盡消其勢,眼看著那樹冠如被大斧劈削,越來越小,不多時隻剩下一截主幹,陸漸雙臂也是又痛又麻,幾無知覺。抵擋之極,忽地足下一涼,又踩入水田之中。陸漸恍然驚悟,巨漢擲出飛石,竟是要將自己再度逼入泥潭。心念未絕,小腿忽痛,似被利刃刺中,但他身負「大金剛神力」,利刃加身,肌肉立時收縮,彈開鋒刃,護住腳筋。陸漸怒喝一聲,掉轉樹幹,插入水田,奮力一攪,水田中生出一個極大漩渦,陳年老泥均被翻出。

  嘩啦一聲,小老頭在泥中存身不住,銜著匕首跳出泥潭,他一身污泥,唯有雙眼精光轉動,死死盯著陸漸。

  陸漸又擋開兩塊巨石,呼吸漸促,小腿中匕處隱隱作痛,然而上方巨石壓頂,下方危機四伏,上下交攻,顧此失彼。陸漸自知陷入窘境,除了揮舞樹幹,別無他法,心知這般下去,敗亡只是早晚間事。

  他心中焦慮,手上頓時亂了章法,一塊飛石未能擋開,喀嚓一聲,樹幹折成兩段,陸漸全身發麻,喉頭微甜,正自驚惶,忽聽身後青衣人虛弱道:「打不贏,就跑。」

  原來方才泥中激鬥,青衣人舊疾復發,被濕泥一灌,窒息昏厥,此時方才蘇醒過來,見陸漸一味蠻鬥,忍不住出言點醒。陸漸聞言醒悟,心道自己何苦逞強好勝,對手占盡地利,與之爭雄,絕無勝理。當下暗罵自身愚笨,忽地施展身法,向來路飛奔。

  小老頭驚怒道:「直娘賊想逃?」說罷橫身欲攔,陸漸化「極樂童子之相」,一拳送出,這一下出手突兀神速,全無徵兆,小老頭閃避不及,橫臂硬擋,但覺巨力壓體,四肢百骸也似散開,急用「分勁大法」,四肢攤開,如一張風箏向後飄出,著地一翻,化解拳勁。爬起看時,只見陸漸去勢比箭還快,已到棧道前方。小老頭情急之下,大喝一聲,將匕首擲向青衣人後心。

  青衣人體內氣機雖亂,靈覺未失,覺出風聲,竭力躲閃,奈何此時舉手投足,均極艱難,雖避過後心要害,肩頭卻是一痛,那把匕首齊柄而沒。青衣人失聲痛哼,陸漸此刻已上棧道,聞聲吃驚,轉身將他放下,看見匕首,不由駭怒,這時間,忽覺後方風急,當即反臂掃出,「大金剛神力」掃中山壁,山為之搖,石屑簌簌而落。

  小老頭吃過苦頭,不敢硬當,將身一縱,身如輕煙,掠過陸漸頭頂,擋在棧道前方,喝道:「臭小子,爪子挺硬,先吃你爺爺一百掌。」說著雙掌飄飄,縱橫拍來,迫得陸漸無法分心為青衣人治傷。陸漸只得將青衣人挾在腋下,單手迎敵。小老頭掌法小巧靈動,極適合在這逼仄之地動手,抑且掌力多為粘勁,纏纏綿綿,後勁無窮,縱不能立時制敵,卻能纏住陸漸手腳,叫他不能全力施為。

  陸漸只覺那青衣人創口鮮血越流越多,溫熱濕潤,不由暗自著急,低喝一聲,顯露「九淵九審之相」。他此前一味比蠻鬥狠,小老頭便以為他徒具神力,智謀不足,萬不料陸漸本相一變,招式亦變,精細入微,暗藏後著,眼見陸漸作勢欲退,小老頭不假思索,奮身趕上,不料陸漸忽使詭招,撥開來掌,橫臂掃出。小老頭低頭躲閃,不料陸漸伸腳一勾,兩人雙腿一靠,小老頭怎敵得過「大金剛神力」,下盤一虛,頭下腳上,栽下深谷。

  小老頭魂飛魄散,失聲驚呼。陸漸將他打落深淵,便覺後悔,聽得呼叫,惻隱之心大起,探身急抓,後發先至,將小老頭淩空拽住,大喝道:「你還打不打?」

  小老頭驚魂甫定,聞言怒道:「怎麼不打?」陸漸大覺奇怪,皺眉道:「你就不怕死麼?」小老頭冷笑道:「你有種將老子丟下去,我死了,自然還有人來。」陸漸歎道:「這位先生已受重傷,你何苦還要為難他。」

  小老頭正色道:「小娃兒,你聽說過『慶父不死,魯難不已』麼,你腋下這人一日不死,被他脫出劫數,便要死更多的人。」陸漸搖搖頭道:「這位前輩不像壞人。」小老頭怒道:「知人知面不知心,好人壞人看得出來麼?」陸漸一愣,歎道:「老人家,你年紀老大,我不願害你,你發誓不再對付這位前輩,我便拉你上來。」

  「發你祖宗的誓。」小老頭啐了一口,拽住陸漸手臂,飛腳去踢他腋下的青衣人。陸漸哭笑不得,運勁扣他脈門,小老頭渾身俱軟,唯有怒目相向。

  猶豫間,陸漸忽聽頭頂傳來怪響,抬眼望去,那巨漢不知何時,已到頭頂,手腳齊動,順著崖壁向下爬來。崖壁原本光光溜溜,滑不留足,但不知怎的,巨漢手足所至,石塊均裂,露出偌大凹坑,恰能容他手足,隨他下降,壁上碎屑簌簌而落。

  陸漸瞧得駭然,暗忖自己抓破石壁本也不難,但總不免石屑飛濺,聲勢浩大,如巨漢這般舉重若輕,萬萬不能。想著心生忌憚,大喝道:「接著。」將小老頭提起,呼的一下,擲向巨漢。

  巨漢騰出一手將小老頭抓住,眼見陸漸縱身欲走,不由喝聲「去。」將手一揮,小老頭射將出去,翻過陸漸頭頂,擋住前途,雙手叉腰,微微冷笑。

  陸漸一怔,忽聽身後一聲悶響,地皮震動,掉頭一看,巨漢落在身後,咧嘴大笑。陸漸一念之仁,反而陷入前後受敵的窘境,不由得又氣又急,只聽那青衣人歎道:「孩子,你的好意我心領了,此事與你無關,你將我放下,自己去吧。」

  陸漸聽得這話,熱血熱血上湧,心底騰起一股絕決之氣,濃眉一挑,沉聲道:「前輩放心,你我今日同生共死,誰想殺你,先殺我再說。」將身一挺,顯露「惟我獨尊之相」,氣勢雄渾,向前湧出,小老頭被那氣勢衝擊,心膽俱寒,幾乎立足不住,不由得強提真氣,大喝道:「蠢小子,執迷不悟麼?」運掌拍出,陸漸方要抵擋,忽覺身後大力湧至,心知巨漢亦已出手,當下反足後掃,這一腿蘊藉法相,橫掃六合,巨漢無處可避,伸臂一攔,只覺巨勁湧至,半身皆麻,身不由主撞向崖壁。他身子狼犺,反應卻快,急轉神通,將來勁卸到壁上,立時石壁崩摧,豁拉拉塌了一片,巨漢又驚又怒,沉喝一聲,奮身撲向陸漸。

  陸漸貌似占了上風,實則極不好受,巨漢不特神力驚人,身上更有一股怪勁,透過肌膚,直鑽腿骨,令他筋骨酸痛,幾欲折斷。天幸他神通大成,換在往日,這一較力,非得筋摧骨斷不可。他不及吃驚,小老頭雙掌翩然而至,只得出拳抵擋。但小老頭學得精了,不再與他硬碰,陸漸拳勢一出,他飄身即退,陸漸收拳,他縱身直進,一雙肉掌批亢搗虛,只在青衣人身周遊走。

  棧道狹窄無比,下臨不測深淵,動則圖窮匕見,絕少迴旋餘地。陸漸護著青衣人,神通施展不開,抑且單手迎敵,遠不如雙手自如。此時力敵兩大高手,顧此失彼,漸感吃力。巨漢最為難纏,內勁霸道,出手剛猛,當此方寸之地,陸漸騰挪不開,唯有以拙制拙,顯露「大愚大拙之相」,以神力對神力,以奇勁對奇勁,兩人一拳一腳,均是驚天動地。陸漸每接一拳,便覺巨漢內勁鑽入骨髓,酸筋痛骨,那巨漢卻如鐵打的一般,分明打中要害,也不過讓他後退兩步,旋即發聲怒喝,又沖上來。

  陸漸不勝駭異,卻不料這巨漢也是難過已極,他自從神功練成,身堅如石,尋常武功打中,只當搔癢一般,但陸漸拳腳及身,均是疼痛無比,動搖五臟,護體真氣幾被打散。但他自知此戰重大,縱然死在這裡,也不能讓那青衣人活著離開,是故每中一拳,便大聲怒喝,緩解身上疼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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