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滄海Ⅳ | 上頁 下頁
五十


  「若是叫你看出來,那算什麼本事?」白湘瑤微微冷笑,「告訴你罷,那蠢材愛喝茶,最愛滇南的普洱,我每天睡前便給他泡一壺,茶裡下一點兒『糊塗散』。你也知道的,那『糊塗散』本是無毒,但若服藥後合歡行房,就會慢慢侵蝕男子陽氣,損傷心脈,日積月累,必死無疑,死後還瞧不出半點兒痕跡。這麼一天一壺,喝完了茶,我便與他歡好,每日不爽,哼,真是便宜了他。過了約莫三月,那蠢材就糊裡糊塗地死了,死前還流著淚謝我嫁他,呵呵,你說,好笑不好笑。」

  穀神通臉色鐵青,半晌方道:「什麼時候下的毒?」白湘瑤卻反問道:「商清影什麼時候離開的?」穀神通舉頭望天,流露沉痛之色,悠悠歎道:「是我害了童老弟。更可恨的是,我竟鬼迷心竅娶了你?」

  白湘瑤冷笑一聲,說道:「你娶了我,好好待我也罷,但你只陪了我兩天,那兩天裡,每到縱情極樂之時,你總會叫喊那女人的名字,哼,你只圖自己歡喜,可知道我聽在耳裡,心也碎了……這也罷了,我雖生氣,卻也沒有當真怪你,只想日子一久,我溫柔待你,你終歸忘了那個賤人。沒料到,沒料到兩天之後,你藉口練功,忽然搬了出去,這一去……就再沒回來,哼,你們這些臭男人,我算是看得透了……」

  穀神通道:「這確是我的錯,但你大可報復於我,何必加害縝兒?」白湘瑤露出古怪神氣,忽地破顏笑道:「你那麼高的武功,平素又不與我同房,我便想害你,也不能夠呢。穀縝那小子自作聰明,武功平平,收拾起來好不容易。再說了,我怎麼恨你怨你,也下不了手害你的,但若能將那賤人的骨肉弄得身敗名裂,卻是叫人十分快意。」

  穀神通搖頭道:「你害了縝兒不打緊,這麼一來,卻又害了萍兒。」

  「不錯。」白湘瑤冷笑道,「我瘋了女兒,是我活該。你卻死了兒子,將來見了那賤人,瞧你怎麼交代……」說到這兒,她微微一頓,眉間流露繾綣嫵媚之態,叫人望之心動。「贏萬城。」白湘瑤咯咯嬌笑,「沒想到我千算萬算,竟會栽在你的手裡,只不過,你當東島內奸只我一個麼?」說到這兒,她身子一晃,嘴角流出一股黑血。

  穀神通臉色大變,失聲叫道:「湘瑤……」一晃身搶上前去,將她抱住,運掌度入真氣。白湘瑤吃吃而笑,費力伸手,輕輕撫著他臉,歎道:「傻哥哥,來不及了!這是『閻王丸』,方才捂臉的時候就吞啦,過了這麼久,誰也救不了的。呵呵,即便死了,我也開心,那、那姓商的賤人搶了我的男人,我,我卻害了他的兒子,大家扯一、一個直,兩,兩不相欠……」

  穀神通口唇微動,終究沒能出聲,「閻王丸」藥性發作極快,白湘瑤手臂身子漸次僵硬,有如鐵石,一抹詭異笑容凝在臉上,觸目驚心。

  第十章 財神

  陸漸望著白湘瑤,忽覺一陣虛脫,尋思道:「這女人縱然該死。但她死了又如何?即便死了,穀縝也活不過來了。」想到這裡,心頭一灰,幽幽歎了口氣,轉身向外走去,身後忽地傳來谷萍兒叫聲:「媽,你去哪兒了?萍兒害怕,媽,媽,你去哪兒了,萍兒好害怕……」叫聲淒厲,劃破夜空沉寂,陸漸心酸難忍,走著走著,忽就流下淚來。

  出了寺門,走了一程,忽聽前方男女竊竊私語,陸漸方想繞過,忽聽那男子道:「妙妙,怎麼又哭啦,還是節哀的好。」

  陸漸心頭一動,縱身上前,撥開樹叢,定眼望去,遙見施妙妙坐著一塊大石,呆怔垂淚,狄希立在一旁,從懷裡取出一方雪白手巾,伸到施妙妙雙頰,似要給她揩淚。施妙妙忙舉手接過,口中道:「多謝狄尊主。」兩人交接手帕之時,狄希伸出食中二指,漫不經意,撫摸施妙妙指尖。

  施妙妙如遭火燒,忙將手帕收回,抹了抹淚,但覺那手巾帶著淡淡幽香,沁人心脾。一抬眼,狄希俊目清亮,盯著自己,勾魂奪魄。施妙妙心中一亂,說道:「狄尊主,你,你也別管我啦。聽你勸了兩日,我心裡好了許多,不會再做傻事。仔細想來,你說也對,穀縝禍國殃民,確然該死,我為他傷心難過,很是不對。可是,唉,可是不知怎的,我一想到他死前的樣子,總就想哭,唉,我真是沒用的。狄尊主,你代我跟島王說說,我不做五尊好麼?」

  狄希微微一笑,溫言問道:「傻丫頭,東島除了你,還有千鱗傳人麼?」施妙妙一時默然,狄希拉起她纖纖素手,歎道:「妙妙,你放心,將來無論遇上什麼為難事,總有我幫著你。」

  施妙妙心頭鹿撞,忙將手抽回,道:「狄尊主……」狄希笑道:「幹麼老叫我尊主,忒也生分了,我叫你妙妙,你就不能叫我狄希麼?」施妙妙雙頰發燙,低頭道:「狄,狄尊主,我,我心裡好亂,你讓我一人呆著好麼?」狄希點點頭,軟語道:「那你答應我,別做傻事,我便去了。」

  施妙妙連忙點頭,不料狄希並不依言挪步,仍是雙眼含笑,凝注在她臉上,施妙妙被瞧得無地自容,低聲道:「你,你,還不走,盯著我做什麼?」狄希歎道:「妙妙,其實有些話,我想對你說的。」

  施妙妙道:「什麼話,日後再說不成麼?」狄希搖頭道:「不成,過了今晚,我或許再無勇氣說出來了。」

  施妙妙聞言,不覺心軟,說道:「那好,你說,我聽著便是。」狄希曼聲道:「妙妙你知道麼,這些年來,我心裡一直有個女子,可這女子心裡卻沒有我,叫人好生難過。」

  施妙妙奇道:「狄尊主人俊,心腸又好,武功更不用說,還愁沒人喜歡麼?」狄希目不轉睛望她片刻,忽而歎道:「只因那個女子心裡裝著另一個人,那人雖然不好,卻有別樣的法子,總能佔據她的芳心,即便身在苦獄,也能叫那女孩子茶飯不思,對鏡垂淚。我瞧著她的樣子,心裡難受極了,卻又不知如何為她排解憂愁。唉,我總是想,只要那女子想著那人一日,我便多受一日痛苦,想著那人一年,我便多受一年痛苦,若是,若是想著那人一生,我便只好終生受苦了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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