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滄海Ⅰ | 上頁 下頁 |
五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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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漸聽得暗暗發愁,又聽畢箕問道:「你那些同伴多大年歲?」陸漸道:「這跟年歲有什麼干係?」 「干係大了。」畢箕說道,「若和你年紀相仿,多半進了煉奴室;若是年過三十,先天之氣虧蝕,不能煉奴,便會進入尋常牢獄。怕只怕,你那些同伴,既不能煉奴,又無甚拷問價值,沙師父一不耐煩,統統拉去喂了鯊魚。」 陸漸聽得又驚又怒,忽聽畢箕又道:「石頭人,待會兒沙師父要來巡視,你好生應對,若不然,我也救不了你。」言下頗有關切之意。陸漸聽得心軟,竟然狠不了心,對他下手了。 過了一會兒,忽聽遠處傳來呼喝之聲,間雜淒厲慘叫。陸漸聽得毛骨悚然,忽聽畢箕低聲道:「沙師父來啦,你當心些。」 那呼喝慘叫響了片時,腳步聲響,似有人來,畢箕出門叫道:「沙師父,這名劫奴的『蒼龍七脈』也練完了。」 只聽來人哼了一聲,似乎頗不耐煩,旋即一名乾瘦老者走了進來,只見他深目高顴,削頰薄唇,長相頗為刻薄,他打量陸漸一眼,冷冷問道:「你練完『蒼龍七脈』,有什麼感受嗎?」陸漸心念疾轉,隨口道:「我的雙手奇怪得很,放在地上,竟能知覺遠處的人走來走去。」 那乾瘦老者目光一凝,流露出專注之色,問道:「除此之外,還有什麼?」陸漸搖頭道:「沒有了。」 那乾瘦老者沉吟良久,頷首道:「如此看來,你或許能夠練成『四體通』的『補天劫手』。」 畢箕忙問道:「沙師父,這『補天劫手』厲害麼?」 乾瘦老者冷笑道:「既然號稱補天,豈會不厲害?八十年前,西城天部曾煉出過一雙『補天劫手』,但自那劫奴死後,便再沒有過。至於有多厲害,我也不大清楚,只知道,為了殺死那名劫奴,『東島五尊』死了兩個。」 畢箕聽得又是吃驚,又是不服,忍不住道:「但我們東島還是殺了那劫奴,對不對?」 「殺死卻未必,不過……」乾瘦老者嘿嘿一笑,「這劫奴委實死在東島手裡,你可知道為什麼?」 畢箕沉吟道:「既不是殺死,又委實死在我們手裡?」驀然雙眼一亮,脫口道,「我們殺了他的劫主。」 乾瘦老者露出贊許之色,點頭道:「你須知道,無論劫奴有多厲害,劫主一死,劫奴亦死。是以你身為劫主,須得當心自身安危。」說罷微微一頓,又道,「畢箕,你從今日起,專一修煉此人,另外三名劫奴,便不用管了。」 畢箕吃驚道:「為什麼?」乾瘦老者道:「那三人沒什麼出奇的本領,只會白白浪費你的真氣。」畢箕失聲道:「但若他們『黑天劫』發作……」乾瘦老者冷冷截口道:「發作更好,早早死了,去喂鯊魚。」 為那三名劫奴,畢箕花費不少心血,聽得此言,心中不覺一陣難過。忽聽陸漸寒聲道:「劫奴便不是人麼?」乾瘦老者瞥他一眼,笑道:「你說得對,做了劫奴,便不算人……」話音方落,忽覺勁風撲面,他心頭一驚,縱身後掠,不料陸漸忽自「大自在相」變為「諸天相」,搶到他身側,左手纏住他左臂,右手已勒住他咽喉。 那乾瘦老者面紅氣促,呲牙道:「畢箕這蠢貨,你給他服了『七煞破功酒』的解藥麼?」畢箕乍遇如此變故,兩眼發直,伶牙俐齒一時俱無,結結巴巴地道:「哪,哪裡會?解,解藥都在您手裡呀。」那乾瘦老者一聽有理,但怎麼也想不出陸漸何以能夠恢復氣力。 陸漸厲聲道:「姓沙的,帶我去找周大叔。」那乾瘦老者怒道:「我沙天洹死則死矣,從不受人威脅。」陸漸怒道:「你真當我不敢殺你,大不了同歸於盡。」說罷右手一收,沙天洹頸骨喀喀作響。畢箕忙道:「沙師父,好漢不吃眼前虧,咱們暫且服輸,事後再跟他計較。」 沙天洹話不能出,只能嗚嗚直叫,畢箕瞧他神色,忙道:「沙師父答應了。」陸漸手臂略松,寒聲道:「當真麼?」沙天洹啐了一口,罵道:「小畜生下手好毒。」陸漸冷笑道:「再毒也不及你們煉人為奴。」 沙天洹冷哼道:「你方才說要找誰?」 陸漸道:「上次你們不是劫了一隻海船嗎?船上的海客,現今都在哪裡?」沙天洹想了想,恍然道:「是狄希說的那艘船麼?」 陸漸一聽這名字,便覺有氣,說道:「不錯,就是那無信小人做的好事。」 沙天洹驀地怒道:「我也上了那廝的當,他給我送信,說是有一船二十人,都是煉奴的上好材料。害我火速派了兩艘黃鷂快艦,浪費了幾十枚『幻蜃煙』,誰知到頭來卻只劫了一船廢物,除了你,沒一個人管用。」 陸漸怒道:「你殺了他們?」沙天洹道:「那卻沒有。我一怒之下,本想將那些廢物都喂鯊魚。不料事後狄希又送來一封信,說是連人帶船暫且留下,他有大用。哼,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?我跟他說了,讓他找二十個適合煉奴的年輕人給我,一個換一個。」 陸漸聽得亦喜亦怒,喜的是周祖謨一行尚在人間,怒的是這沙天洹喪心病狂,念念不忘煉人為奴,當下喝道:「帶我去見他們。」 沙天洹命操人手,無可奈何,只得在前引路。陸漸見畢箕欲要跟上,怕他從旁偷襲,便道:「你留在煉奴室,不許出來。」畢箕見沙天洹被擒,主意盡失,只得乖乖留下。 煉奴室內昏暗無比,室外巷道卻每隔十步便有火炬,火光幽幽,照得巷中景物若隱若現。巷道兩側的石室中,不時傳來呻吟之聲。陸漸深知必是某位劫奴「黑天劫」發作,一時感同身受,心如刀割,厲聲道:「沙天洹,你將這些人盡都放了。」 沙天洹嘿嘿笑道:「放卻不難,但只怕我將門打開,他們也不肯走。除非,你將島上的劫主也都帶走,嘿嘿,劫主遍佈島上,你本事再大,又能將整座獄島都搬走嗎?」 陸漸聞言,不禁默然,深知以自己一人之力,確乎無法帶走這些劫奴,就算帶走,也會白白害死他們,不覺悲憤難抑,恨不得手臂一收,將沙天洹的細瘦脖子擰成兩截。 好容易按捺住心中殺機,卻見迎面走來幾名獄卒,見狀無不瞠目。陸漸心頭一緊,將沙天洹的脖子勒得更緊,忽覺地勢漸高,驀地踩中一級石階,不禁喝道:「怎麼回事?」 沙天洹道:「這座地牢在獄島下方,煉奴室是第二層,你那些夥伴都關在島面上,若不上去,怎麼相見?」 陸漸將信將疑,一面走路一面默數石階級數,但覺那石階忽直忽曲,忽高忽低,約莫走了三百余步,驀地白光刺眼,已到出口。 陸漸走出地牢,但覺天朗氣清,世界廣大,舉目望去,卻見島面上光禿禿的,不但草木稀少,一所樓宇也無,絕似一座無人荒島,不由大為訝異,問道:「這島面上沒有人住嗎?」 沙天洹冷笑道:「此乃韜光隱晦之法,你小子又懂什麼?獄島的所在本是東島絕秘,故而隱蔽第一,倘若千簷萬宇,華廈參差,海船過境,一瞧便知,還有什麼秘密可言?如今這副樣子,一瞧便是無人荒島,自也沒人有興登臨了。」 陸漸默默點頭,茫茫大海中,如此一座無人荒島,確是叫人無法想到,在這荒島之下就是地牢。想著心中生疑,問道:「既然如此,周大叔怎麼會在島面上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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