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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


  靈音童子聞言心中大駭,不禁嚴厲喝道:「好殘忍的手段,你們敢?」

  護寺長老冷笑一聲道:「有什麼不敢?以你頂撣之罪本應授死,姑念無知,殘手瞽目之刑,已算從輕發落了。」

  說到這裡,轉與向右邊冷冷喝道:「執刑弟子,速取刑具執行!」

  右邊年青喇嘛行列中立刻響起一聲響諾,二名年青喇嘛出列向護寺長老合十一禮,轉身奔往偏殿。

  靈音童子情急之下,目光一掃,見殿中所有的喇嘛,俱都目光陰森沉地注視著自己,不禁心頭發寒,他想拼命一博,但自量身手,動手也是徒取其辱。

  這刹那,他背上冷汗直淌,倉惶失措,狂笑一聲道:「護寺大師,你難道不想在下回答那二個問題了麼?」

  矮胖喇嘛冷刺刺一笑,道:「你剛才回合本座,尚可刑減一等,但現在,嘿嘿,本座已不想急於要你回答,待行刑之後,本座自有辦法要你不隱一言!」

  語聲甫落,殿外隱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只見一名中年喇嘛,手執大紅金帖,急奔而入,擦過靈音童子身旁,向中間一拜,嘰嘰咕咕說了一番藏語,將大紅金帖雙手奉上。那護寺長老伸手接過,目光一閃,鼻中重重一哼,倏然凝視著靈音童子,用漢語問道:「那姓郎的祖孫,是你朋友麼?」

  一聽是「紫笛神君」執帖求見,靈音童子心中大喜,認為來了救星,但旋又想起,「紫笛神君」豈是「西天佛吟」之敵,強行出頭,那能討得了好,一股希望當時冷卻。反而暗暗為他祖孫二人擔起心來。

  他心中電轉,沉思半晌,答道:「不錯,是區區初交!」

  「哼!這祖孫二人在寺邊耽了十年,實在可惡……」

  靈音童子心頭一跳,急急道:「郎老前輩投帖而來,有何所求?」

  護寺長老冷道:「要入寺見你一面,嘿嘿,要不是他十年來對本寺並無不軌之舉,本座豈能容他一耽十年,今天想不到他竟如此不知自量,反而要管起閒事來!」

  說這到這裡,用漢語向通報中年喇嘛喝道:「傳言前堂執事長老,回稱本寺不容外人踏入,拒納其請,若有蠢動,以『雷音』殺之!」通報喇嘛一聲應諾,施禮返身而退。

  「慢點!」靈音童子嗔目大喝:「大師能否讓在下向郎老丈回話!」

  他自覺此刻生死已無足論,若再拖累郎氏祖孫,于心難安。

  通報喇嘛轉身腳步一頓,護寺長老已冷冷道:「你要怎麼回話?」

  靈音童子垂首望望自己身上,身上一無長物,毅然解下腰帶,對通報喇嘛道:「請持此物,轉告郎氏祖孫,就說在下安好無恙,請他們勿以區區為念,更不可持強鬥勇,壞了區區計劃。」

  通報喇嘛抬頭望了座中護寺長老,護寺長老冷冷一笑道:「念他並無不良動機,姑將他的話傳達那祖孫。」

  通報喇嘛這才接過腰帶,急奔而出。就在同時,另二名喇嘛,已搬了刑具而入,啷嗆放在靈音童子面前,赫然是一付閘門。

  他眼見情勢已經絕望,黯然一聲長哎,內力暗聚雙臂,心中狠狠罵道:「我靈音豈是這般好說話的,好歹也要拼上一拼!」

  雙掌微微一提,蓄勢就要向一旁年青喇嘛擊去。

  就在這刹那,站在他旁邊的司刑老喇嘛僧袍一揚,一縷指風,射向他的麻穴。他剛提起的真元,頓時消散,抬起的雙手,也無力地垂下。

  「哈哈哈……」他口中迸起一聲狂笑:「李姑娘,李姑娘!『天忌情緣心難舍,塵緣如夢佛難收』……我知道這二句詩,又有什麼用,哈哈哈……又有什麼用!」嘶聲狂喊,聲震瓦簷,充滿了英雄末路的悽愴。

  此刻的靈音童子已鎮定不住紊亂欲狂的心情,他自知如受殘刑後,生不如死,縱然能生離「天音寺」,又還有什麼用?

  兩行悲忿的淚水,悄然落下,在悲慟中,只聽到司刑喇嘛沉喝道:「備藥!」

  一名青衣喇嘛,閃出行列,奔到神龕下,取出一隻白玉盤子,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瓶子,雙手捧著,走到靈音童子面前停身不動。

  「先殘雙手!動刑!」司刑喇嘛又是一聲沉喝。

  靈音童子的雙手立刻被身旁侍刑喇嘛握住,放在閘刀上。

  他麻穴被點,無法動彈,只有闔起雙目,聽任擺佈。

  另一名年青喇嘛手握刀柄,向下一壓。擦地一聲,靈音童子只覺手腕一痛……

  「停刑!活佛駕到!」偏殿外驀地響起一聲朗喝。

  殿中所有喇嘛俱都神色微驚,目光轉望殿外,紛紛跪了下去,口中念著難以理解的經文。

  靈音童子睜目一看,手腕間鮮血汩汩直流,尚幸閘刀僅切入皮肉,尚未傷及筋骨。

  他驚魂略定,急忙抬頭一望,只見二名小喇嘛引導下,一位身披金線黃色袈裟,面上皺紋重疊的老喇嘛,步履穩定地走進殿來,向跪在地上的眾喇嘛一揮手,道:「免禮,起立!」

  眾喇嘛紛紛起身,垂首恭立,那護寺長老側身一讓,恭請活佛上座,二名小喇嘛分立檀木椅二旁。

  靈音童子呆呆打量這主持活佛,只見對方臉上神色,也像其餘喇嘛一樣,是那樣的冷冰冰地毫無表情,心中不禁有點猜疑不定:「他是不是李姑娘口中所說的彌迦主持?」心中想著,口中已急急道:「主持大師是否是佛號彌迦?」

  活佛主持微微點頭,目光卻注向護寺長老,用漢語緩緩道:「哈薩護寺,可否暫撤刑具,活他血穴,本座有話問他!」語聲異常溫和。

  哈薩喇嘛合什頂禮道:

  「此子偷習奇音,按律不容,弟子依律執法,活佛不可輕赦!」語氣嚴峻,顯見其在職權之內,仍可獨斷獨行。

  彌迦活佛點點頭道:「本坐不干涉護寺職權,但本座有話相詢,問完再動刑不遲。」

  哈薩護寺一聲應諾,轉身冷冷道:「起刀,上藥,活穴!」

  「擦!」地一聲,閘刀被一旁年青喇嘛拉起,司刑長老僧袖一揚,凌空解了靈音童子血穴,捧藥的喇嘛上前將藥盤放在地上,拿起一隻磁瓶,倒出一點白色粉末,塗上靈音童子鮮血淋漓的手腕。

  藥粉靈效無比。一經塗上,血統立止,疼痛立消。待捧藥喇嘛退過一邊後,靈音童子心頭大定,他暗暗想,這主持彌迦僧必是聽到那二句詩才趕來的,現在自己必須注意他的反應了。

  他動念至此,一併衣袖,拜下去道:「晚輩靈音拜見活佛!」

  拜畢,見彌迦道:「靈音施主,她好麼?」語聲和緩,與他先前那冷漠的神色,判若二人。

  沒頭沒腦的一名話,聽得靈音童子愕然一怔:「她?她是誰?」他心中迅速思索著:「莫非是指李姑娘?……不李嬌嬌出生之日,她母親已已離開藏邊,他絕對不知道……對了!一定是指李姑娘的母親!」

  他一想通,立刻低聲道:「她已西升極樂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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